瞿艾住的客院在前廳左側。出前廳往左走幾步有一道拱門,進門後有靠牆小道,沿着小路進去走大約二十多步,便是了。
“不過門在前面一些,還要多走幾步。”
瞿寅話多,見侍女話雖少但聽得仔細,便一個勁說家裡長短。
“我哥打小就是別人家孩子,聰明,成熟,心善,還很持家!我爹都跟我說,要不是我哥給人帶壞了,咱家鐵定是盛京裡最大的皇商。”
閆欣問:“誰帶壞的?”
瞿寅哎了聲。
“我嫂子呀,哎,其實也不能說我嫂子壞。是我爹心眼小,盯着人陪嫁的宅子不放。”
“要我說吧,就算是陪嫁過來的宅子,那也是人家的。咱家也不缺宅子,非得要人家的幹甚?”
閆欣見他嘴上說着不同意,可臉上卻一臉淡漠。可見對瞿寅來說只是可有可無。
“你之前說宅子陰邪?”
瞿寅一聽這立馬來勁。
“真的!你們之前說在宅子裡見到穿官服的人,我都不意外!實話,我也見過。”
閆欣一頓,下意識看跟在他們不遠處的尤乾陵。
尤乾陵面如寒霜地盯着他們這邊,身旁的元碩離他很近,正在說着什麼。
見她回頭看他,尤乾陵挑了下眉。
元碩跟着往她這邊看,給她使了個不明含義的眼色。
閆欣:“?”
瞿寅一把拽了她,往前多走了幾步,小聲說壞話。
“別看他們,如果這宅子裡有死鬼,那他們就是活鬼,死鬼只能嚇人,活鬼會吃人。”
“錦衣衛不吃人,”元碩突如其來插嘴,把閆欣扯一邊,“郡爺讓你別看他,繼續套話。”
閆欣:“我看他幹嘛?”
元碩:“………別看,套話就對了。”
瞿寅看人回去了,又緊張地抓着閆欣。
“他們怎麼老盯你啊,看你好看想欺負你嗎?別怕少爺罩着你。”
閆欣莫名覺得這少爺雖然缺心眼,但是心地真的好,像瞿青。
前面就是拐角,瞿寅剛要轉身,閆欣一把拉住他,探身往那邊看了一會。
小道一邊是高聳的院牆,另一邊低矮隔牆,她往隔牆上看了一眼,回頭把瞿寅推後。
“站那邊,別動。”
瞿寅聽話地站好,正要說話。
忽然見那侍女扭頭走入小道,消失了蹤影。
他嚇了一跳,跑了兩步。
“哎!人呢。”
元碩很快上來,一把將他推開,一路前行,上牆跑回來。
尤乾陵隨後到了,他從牆上下來,正要說話。
閆欣從黑暗中顯出了身形。
元碩:“………”
瞿寅一臉驚喜。
“你怎麼做到的!”
閆欣指着自己出來的地方。
“有個牆洞,貓進去,一般人不仔細發現不了。”
尤乾陵看着元碩。
“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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閆欣搖頭。
“這不簡單,必須對這裡十分熟悉。個頭不能太壯,加上錦衣衛對這裡非常不熟悉。”
“元千戶方纔上牆的舉動也很關鍵,對方對錦衣衛的行爲也很熟悉,所以有畫像是往上的視覺。”
尤乾陵道:“這宅子全是我錦衣衛的人,能翻牆不被發現的人幾乎不存在。所以兇手也利用了這點。”
閆欣低聲道。
“更重要的是瞿艾夫妻倆受到了驚嚇,引走了錦衣衛的注意了。這一帶的守衛被削弱了。”
尤乾陵一眼掃向元碩。
元碩摸了摸鼻子,道:“話不能說這麼難聽,那主要是因爲當時瞿艾夫妻倆帶走了一部分兄弟。”
閆欣側頭看尤乾陵。
“郡爺您還記得那些畫嗎?其中一幅,畫上之人身體前傾,雙腳卻是岔開站着。能將腳步看着如此清晰,那必定人在高處。然後當着人的面,跳下去。”
“走路的是真,跳牆的是假。都是爲了引走錦衣衛。”
元碩一瞬間想起了瞿艾在跟他描述場景的時候所說的話。
“那個人走在前面,走的好快。我們夫妻倆小跑都沒追上。我們以爲這是哪來的賊人。便想追上,不想一拐彎,人忽然上牆跳進了牆內,幸虧有錦衣衛在,替我們去追了。”
他湊在尤乾陵耳邊,低聲道:“和瞿艾所言不謀而合。”
尤乾陵沉吟了片刻,道:“那麼中堂呢?我們有人守在那,如何進的去。”
閆欣道:“中堂比這裡簡單,因爲大家都穿着黑衣。等鄒氏驚叫聲起,他便隨後跑過來混進黑衣裡蹲一邊,順便隨便往哪兒一指說見到有人影掠過,支走中堂的人,便留他一個人在這裡。”
這番話,幾乎把當天晚上發生的所有事件都雜糅在了一起。
閆欣開始將整個過程串起來。
“先是後院進我屋裡,引笑偶發出動靜吸引一部分錦衣衛。隨後利用瞿艾夫妻倆引起了外面的騷動,又帶走一部分中堂的人。趁老員外不注意將木頭放在中堂,正好管家回頭,老員外便使喚管家去找郡王。這個中堂,就是最好的殺人現場了。”
這番話看似天衣無縫,可要做到完美,卻非一般人。尤乾陵立刻提出疑點。
“老員外爲何要找我?那截木頭有什麼用處。”
閆欣道:“民女不清楚。民女覺得王爺您應該知道。”
他確實知道。
老員外指望錦衣衛當打手替他搞祭天台。這種直指祭天台的證據,必須立馬交到錦衣衛手中。
當然尤乾陵是不會說出來的,他直接轉移到了另一個問題上,道:“官衣不同於錦衣衛衣物,期間行動如此緊密,如何帶着,又如何切換自如。”
閆欣略微思索。
“瞿青幾次來民女店內定偶,穿的便是黑衣。今夜有月光,行動起來卻看不清到底上面有無紋路。”
“所以這鬼個頭高約七尺不到,和瞿青身形相仿,行動比常人要快許多。”
尤乾陵側頭朝元碩道:“帶管家去看看瞿青遺留下來的衣物有沒有少的。再把宅子裡所有人都集中起來,比對身形。”
元碩立刻差人去辦。
尤乾陵哼笑道:“確實有點本事。”
閆欣搖頭:“其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沒想通。”
尤乾陵不假思索道:“你想說殺瞿青和殺瞿員外的動機?”
閆欣點頭。她篤定尤乾陵知道的肯定比她多,比如瞿員外爲何要派管家找他。只是這些東西不讓她知道。
“說這些還早,你現在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沒解決。”
閆欣不解。
“什麼?”
尤乾陵道:“你怎麼肯定這個案子和祭天台無關?”
閆欣聞言,鬆了口氣說:“兇手遺漏的破綻實際上就在這裡,祭天台常服是新制式的祭服。他應該不知道當年在天機閣底那幾個人,沒來得及趕上大祭便殞命,因此他們並沒有來得及讓戶部量身做新衣。”
尤乾陵臉上掛着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
他張嘴動了動,卻沒有說出口。
閆欣看他那模樣,低聲問:“有問題嗎?”
尤乾陵深吸了口氣,拽緊了拳頭,咬牙沉聲道。
“今晚……就到此爲止。這個人本王親自帶走,你們留在中堂等元碩回來善後。另外傳話下去,前廳沒本王的吩咐,誰都不能靠近。”
閆欣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尤乾陵親自給提走了。
這人分明之前還十分嫌棄,看自己一下都覺得污他高貴的眼了。即便她改頭換面之後,也是離自己十步遠以上,有事都讓元碩來傳話。
這還在閆欣第一次這麼接近這個人,並且再一次意識到了這個男人真的長得過分好看。
月光下,他緊抿着脣,面色緊繃,但面龐依舊清雋無暇。看着是獨一無二的那種莊重肅穆的雕塑感。
可惜是個活的雕塑。人家蠻橫拽着自己往前走,像是拎着什麼輕飄飄的東西似的。
閆欣被他拽着往前飄,進了前廳之後,又被他扔進了廳堂裡。
然後劈頭蓋面地聽他朝自己倒豆子。
“尋常祭祀所用偃偶只是人偶,你的偃偶卻會笑,爲何。”
“瞿青懷疑他父親草菅人命進入祭天台,一直在查當年的那件大案。爲何他要將你引進祭天台。”
“落在案發現場的偃制鶯雀,爲何你一眼便認出,還要悄悄帶走。”
“盛京中也不是你一個人開偃偶店,爲何獨你要改頭換面。”
閆欣大驚:“……”原來瞿家父子倆是因爲這個有矛盾!
尤乾陵道:“這裡的每一個問題,本王都有足夠的理由直接不要答案就將你誅殺。你能好好活到現在,應該謝本王。”
閆欣:“啊?謝郡爺那麼想殺我嗎?”
尤乾陵一字一頓。
“衝撞本王,你又讓本王多了一個殺你的理由。”
閆欣:“……”好吧。
尤乾陵看上去很焦躁,來來回回在滿是安神香的廳堂內走了好幾個來回。閆欣頭都快看暈了,他才站到了她面前。
“你爲何會知道天機閣底下那幾個死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