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愣了好一會。
“啊?那老員外不是……”
話還沒說完,他下意識捂住了嘴。
尤乾陵笑了起來,說:“本王替你接上。你想說老員外豈不是白死了。”
管家捂着嘴搖頭。
尤乾陵繼續說:“你家老員外是不是白死,現在還沒有定論。不過本王挺好奇你這個白死是何意。說來聽聽?”
管家面上顯出了爲難。
“這……小的說的是昨夜老員外同我說這木頭一看就是祭天台那邊的東西,讓我找您給見個證來着。”
尤乾陵問。
“本王見證這個有何用處?一塊木頭就想訛祭天台也太異想天開了。”
“老員外見多識廣,又經歷了祭天台大案。要怎麼抓人要害,他比你懂多了。”
閆欣心道,這嘴真會說。她看向管家,忽然發覺這人越發面目可憎,賊眉鼠眼了。
管家急忙搖手解釋。
“不不不不不,老員外喜愛這些東西,讓您看一眼是不是真的,僅此而已。”
閆欣心道這說辭根本站不住腳。
老員外想要這個宅子到底爲的是什麼,誰都不知道。
但肯定不是幾塊破木頭。
爲這點東西他犯不上對上祭天台,偷摸進來翻就成了。犯不着陪上親兒子。
這話一戳就破,尤乾陵卻是照單全收,也不反駁,直接順着管家的話說。
“嗯,既然如此。那到底是你在撒謊還是祭天台的人在說謊?本王現在信得過你,可信不過祭天台的人。那幫人背後有禮部撐腰,時常看本王不順眼。不像你,還能聽得懂本王說話。”
管家指天發誓。
“小的有一句虛言,天打雷劈!”
閆欣知道管家有多慫,原以爲不管怎麼着,管家也不能在尤乾陵面前做胡編瞎造這種事。只是她想錯了。
管家規規矩矩的立在堂下,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先是大嘆了口氣,把老員外的缺點給揭了。
“老員外做生意這麼多年,在京城算得上是樂善好施的好人,可在生意場上混跡之人,怎麼可能沒點手段。”
“三年前祭天台的事,即便小的身在瞿家,吃瞿家的飯,也要說一聲老員外做的不地道。”
尤乾陵一直抿嘴聽着,聽到這開了口。
“你說的是老員外舉報天機閣用料以次充好之事。後來他代替的是哪家成爲皇商來着?”
管家當即回道。
“是越記。”
尤乾陵意味深長的哦了聲,說:“越家,本王知道。京城最有名的木料商,千金難買一塊越記做的硯。”
“越家好像和前代工部尚書閆大人是至交吧。”
閆欣下意識站直身。
管家嘆氣說:“閆大人也是倒黴碰上了他家,若不是因爲天機閣塌陷的事,閆大人也不用牽連進貪腐案中,一世清明毀於一旦。”
閆欣聽着這話當真渾身如蟻啃般難受。
這世上大約沒人可以理解她此時此刻的感受——在場只有她清楚,父親並不是因天機閣塌陷而捲入貪腐案當中自戕而亡,而是爲查天機閣底下壓着的九具屍體身亡真相,被人害死在祭天台的天穹鼎內。
尤乾陵道:“這麼看來,管家是覺得越記當真是做了那些事對吧。”
管家瞪圓了眼,鏗鏘有力道:“那是自然。朝中都定了案,越家也爲此事散了。這種事哪還有假。”
說完聲調一降,又道:“不過……這都是幾年前的事了,老員外手段不地道,可他沒做錯呀。這回爲少爺的事情出頭,也是心疼少爺。”
閆欣看這將胡言說得理直氣壯的管家。怎麼看都覺得彆扭。
他不會真這麼想的吧。瞿青怎麼會信任這樣的人當自家管家。
尤乾陵擡眼看管家。
“管家好像很清楚越家的事,瞿青和他夫人兩年前成親之後才住進這宅子的吧,那管家之前可是住在京中?”
管家靦腆笑道:“小的到瞿家之前,是老員外經營的一家布料鋪子小掌櫃,這種事大家都知曉的,您隨便出門問問大家都可以給我證明。”
尤乾陵道:“老員外很是信任你,把你送到這宅子裡,一定委以重任了吧。”
管家立刻搖頭。
“不,哪有的事。不過就是小的一向忠心,老員外派小的來照顧少爺和夫人而已。”
尤乾陵問:“沒讓你揹着少爺和少夫人乾點別的?現在老員外也不在了,你不用顧忌,直說便是。”
“王爺英明,”管家壓低了聲,正色道,“確實有的。老員外要我在宅子裡找諸如偃器之類的物件,說是這些東西是祭天台的東西,找到了立刻交給他。”
尤乾陵問:“老員外沒說做什麼用嗎?”
管家訕笑着搖頭。
“小的就是個小掌櫃,老員外哪會跟小的說這些。不過小的猜想多半是因爲少爺在祭天台做事。老員外想攪黃了這差事。只可惜小的找了兩年多什麼都沒找到,倒是碰上了好幾次邪性之事。”
“小的便和老員外說,這宅子沒他想要的東西,倒是陰邪得很。”
閆欣是越聽越離譜。
忍不住開口說:“瞿寅分明說過,老員外想要的是這宅子。到你嘴裡,怎麼就成了老員外要的是攪黃瞿青的差事。”
管家不友善的瞥了一眼閆欣。
“我在跟郡爺說話,你什麼身份,隨便插嘴。”
尤乾陵附和道:“對呀,本王在問話,你插什麼嘴。”
閆欣:“他在胡編瞎造。”
尤乾陵:“瞿寅也是一面之詞。”
管家幸災樂禍。
“姑娘,你是被二少爺那性子給誆騙了,他和老員外吵了好幾次了,上回還因爲被人騙了三家鋪子,老員外要他自己承擔損失,他還罵老員外不得好死呢。哎,家門不幸。”
尤乾陵道:“閉嘴。”
管家興頭上忽然被尤乾陵兩個字澆了一頭涼水,聳了聳肩,垂下了頭。
尤乾陵糟心地看了閆欣一眼。
閆欣盯着管家,雙眼都冒着火,說:“我也有話要問管家。”
管家挑眉,涼涼地說:“你什麼身份呀,要問我話。”
閆欣獰笑了起來,說:“我什麼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是回答不了我的問題。你就是誆騙錦衣衛。這可是要進詔獄吃牢飯的罪。”
“你這姑娘人模人樣的,怎麼說話這麼不中聽。我說的都是實話!”
“我問你,你說你是老員外把你派到這宅子裡來的照顧少爺和少夫人的。可瞿艾夫妻倆,包括瞿寅在內,甚至錦衣衛都查到過,老員外和瞿青的關係一直不好。”
“爲了防止老員外覬覦這宅子。瞿青都不讓老員外來這裡。就這種前提之下,你說你是老員外派你來的?瞿青是好人,但他不傻。”
管家強詞奪理道:“那是因爲青少爺並不知道我是老員外派來的。”
閆欣毫不客氣的揭穿了他。
“瞿寅和瞿青之間關係這兩年一直不錯,你要是老員外派的,瞿寅早八百年告狀到瞿青跟前了。而且瞿青幾乎將整個宅子都交給了你。但凡你真有一點心向着老員外。這宅子不可能兩年了,還安穩地留在神志不清的鄒氏手中。”
管家:“那是因爲這宅子不值得。”
閆欣問:“因爲宅子鬧鬼?這裡也有疑問。爲何宅子鬧鬼了兩年多,鄒氏不知道。昨夜她受到了驚嚇,看上去不像是知道這件事的人。反倒是瞿寅習以爲常,說是自己見過許多次了。”
管家:“……”
尤乾陵問:“爲何呀,本王也想知道。”
管家沉了臉,看向閆欣的神色像是要生吞活剝了她一般。
閆欣問:“因爲這,根本就是宅內人自導自演的鬧鬼戲碼,爲的就是趕走老員外和二少爺。不讓他們沾到一點這宅子。”
“你少胡說八道……”管家話還沒說完。
閆欣又道。
“你以爲以你這點能耐真能護得住鄒氏,真的藏得住真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