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生命力,往往比自己想象中要頑強得多。李小霧不但沒有被諾曼公爵的長腿壓死,還在很短的時間內墜入了夢鄉。她沉沉地睡着,直到腰間的重壓突然移開,大量空氣一次供應到她的肺部。她連忙貪婪地深呼吸,吞嚥着來之不易的空氣。
眼睫迷濛着撇開一道縫,她瞄到窗簾外透進蒼白清冷的晨光,這麼快,天就要亮了嗎?她纔剛剛闔上眼簾而已。
健碩的身軀翻身坐起,全身赤裸着離開牀鋪,緩緩邁步,強健的肌肉蘊含着無限力量,每一寸都散發着致命的性感。
“你去哪?”她急忙爬起來,頭腦還一片混亂,本能地害怕失去他的陪伴,“別走啊,太陽還沒出來……”看到他突然頓步,回過頭露出欲殺人的瞪視,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忙雙手捂住嘴巴。
他怒瞪了她一眼便走入浴室,將門摔得地動山搖。她挫敗地倒下,發出悶聲苦嘆,她怎麼會說出這麼愚蠢的話!他當然要趁太陽出來之前離開,一旦被陽光曬到,就會立刻引發焰痕的劇痛。她明明知道的啊,怎麼大清早就冷不防踩上這顆地雷!
嘩嘩的水聲隔着衛生間的門傳入耳中,她灰溜溜地滑下大牀,回到地上的毛毯裡,抱膝而坐,忐忑不安地看着那道門,不知道會面臨怎樣的懲罰。
不一會兒,他圍着浴巾走出來,古銅色的肌膚綴着幾顆晶瑩的水珠。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便拉開衣櫥,拿出衣物開始着裝。她訕訕地別開眼,趁他背過身的時候,溜進浴室中洗澡。
還是躲開得好,留在他身旁,她會一直忍不住拿眼睛瞄他。
浴室裡霧氣氳氤,空氣中還殘留着他滾燙的氣息,獨特的味道,令她一不小心就會想起昨晚……
“三分鐘後下樓。”隔着門,他沉聲命令。
三分鐘?她纔剛剛洗完頭髮!連忙將水開到最大,衝去滿頭滿身的泡沫,衝乾淨之後,再用一條雪白的浴巾裹住自己,踏出浴室。屋子裡空空蕩蕩,他已經不見了。她撿起昨晚被他扯下的那件衣服,發現它已經被撕得不堪再穿。
那要怎麼辦?就算是奴隸,也不能讓她裹着一條浴巾下樓吧?李小霧正急得團團轉,敲門聲驟然響起。
她將浴巾裹嚴,把門拉開一條縫,沒有人,只見地上放着一個大大的竹籃,籃內堆滿了柔軟輕薄的女性衣物。她連忙抱起來回到屋內。細看時不禁紅了臉,原來這些衣服不只有長裙和外套,還
有幾套或可愛或性感的內衣褲,整整齊齊疊放在竹籃中。一想到這些貼身的衣物由陌生人經手摺疊,就算是女僕做的,也足以羞得她滿面緋紅。
她匆匆扯出一套內衣和一條鵝黃色長裙,飛快地穿上,將剩下的衣物連同竹籃一起塞進他巨大的衣櫥。轉頭看錶,已經十五分鐘過去了。再也不敢遲疑,她一邊用手整理半溼的長髮,一邊向樓下衝去。
還是晚了,餐廳裡,他黑着一張臉坐在首位,面色不善地瞪着她。所有人都垂首侍立在一邊,只有麗薩用閃着寒光的小眼睛瞪着她,滿臉怒氣,高聳的胸脯劇烈起伏着。
“奴隸,下次再這麼慢,就讓你吃鞭子。”他冷冷說道。
卡佳將一銀盤精緻噴香的法式麪包遞到李小霧面前,示意她呈上去。
李小霧連忙雙手接住,學着僕人們的樣子,恭敬地將麪包放在他面前。
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將他的食物一項一項呈上。她以前經常伺候他吃早點,對這項工作並不陌生。對於李小霧而言,諾曼莊園的這頓早餐,只是食物更加豐盛多樣,餐廳更加富麗奢華,其他,並無二致。有那麼幾分鐘,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是他的奴隸。
她不時羞怯地看看他的臉,眼神飽含愛意,像從前一樣,滿足地看着他大快朵頤。這美妙的時光令她感到熟悉,就好像他們又重新回到了舊日時光,回到了湖灣人家的甜蜜愛巢……或許,她仍然有機會獲得他的原諒,雖然希望很渺茫,但是,還是有希望的吧?
諾曼公爵靜靜享用,始終沒有看她一眼。她熟悉他的一切用餐習慣,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殷勤遞送,柔聲詢問,令他的這頓早餐,吃得格外舒暢。
俊顏仍舊冷漠,不帶一絲表情,吃完早餐,就起身離開了。
遠遠看着雕花鐵門外的黑色汽車緩緩駛遠,李小霧長長地鬆了口氣,終於送走了這位大人,她也感到有點餓了。
“你!快點收拾餐盤!”麗薩厲聲喝道,看到李小霧回過頭,一臉茫然,她氣得胖臉直顫。
“麗薩姐姐,她聽不懂俄語。”卡佳悄聲提醒,然後操着蹩腳的英語,一字一頓地對李小霧說道,“麗薩,命令你,收公爵大人的……盤子。”
李小霧連忙點頭,手腳利索地整理好碗盤,端到廚房正要清洗,卻被狠狠推開,一個瘦瘦高高的白種女人狠狠地罵她。她莫名其妙地看着卡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卡佳見狀,只好過來解釋道:“清洗是她,你只負責伺候大人。無關的工作,你不插手,等一下我告訴,哪些事你,哪些事不是你。”
你只負責伺候大人……這句話雖然說得磕磕巴巴,但是聽起來,明顯飽含着鄙夷。李小霧的臉刷地紅透。她抿脣點了點頭,退至一邊。瘦高女人仍狠狠地瞪着她,用俄語和麗薩說着什麼,兩人的表情都帶着強烈的鄙夷和憎惡。
李小霧嘆了口氣,本以爲諾曼公爵離開後,自己可以稍微放鬆一點,可是衆人的眼光像毒箭一般從四面八方射來,令她肌膚生寒。所有人當中,卡佳對她稍稍和顏悅色一點,但也僅止於禮貌,每當她問到一些比較親密的話題,比如,你幾歲了,是哪裡人……卡佳就會冷淡地拒絕她,目光中流露出輕視和防備。
太陽落山之前,李小霧的努力溝通徹底失敗,偌大一個莊園,上上下下起碼有上百名僕人,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和她講話。有的人說俄語,有的人說法語,還有的,操着一口她根本連聽都沒有聽過的語言。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所有人無一例外,都對她鄙夷極了。
坐在西側廊外的木椅上,看着漸漸西沉的斜陽,李小霧的心中充滿孤寂。她現在到底人在哪裡?是在俄國嗎?還是法國?爲什麼沒有一個人講中文或者英語,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和她說話?一整天走下來,李小霧赤裸的雙腳已經磨破了皮,腳心抽疼着,鑽心地痛。
李小霧不知道的是,她身處的諾曼莊園,距離倫敦不過三十多英里。在她到來之前,郝泰已經把消息在莊園內傳遍:一個狡猾狠毒的奴隸即將被帶到這座莊園,諾曼公爵身上的嚴重燒傷就是她的傑作。
對於諾曼莊園內的衆僕而言,公爵大人的出手慷慨令人咂舌,加上他俊美無儔的面龐,高大健碩的體魄,富可敵國的神秘背景……衆僕幾乎把他當做國王一般膜拜仰視。尤其是以麗薩爲代表的俄裔女僕們,只要沒有生人在場,她們幾乎日夜不停地討論着他。她們肯定,那個曾傷害過公爵大人的女人,一定是傳說中最無恥最狠毒的海妖。形形色色的傳言和臆測,在工作之餘的閒暇時分廣泛流傳。
在李小霧真正來到的那個夜晚,謠言已經達到了最惡毒和最沸騰的頂點。她嬌柔甜美的外表,溫文善意的舉止,不但不能令傭僕們改觀,反而更加對她退避三舍,認定她就是全世界最善於僞裝並且能言善道,專門誘惑男人的九尾海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