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亞子一招將烏無天打得生死不知,竟然還不肯罷休,單手掐訣,斜睨四周,一步一步的向他方纔墜落的地方逼去,逍遙莊剩餘幾人懾於他的威勢,一時竟然不敢挺身阻攔,被他逼得一步一步向後退去,那條紫虯在他身周盤旋飛舞,怒目嘶吼,張牙舞爪的好不威風。
“柳亞子,你若敢害我兄弟,來日我烏無法定然要讓你儒園上上下下雞犬不留!”烏無法此時又被剛纔逼退的那對手給纏住了,對方顯然也是心機深沉、爭鬥經驗豐富之輩,看出他想去救援自己兄弟的心思,手下更加賣力,不求無功,只求纏住他就可,烏無天急切之中戰對方不下,隱隱倒有被壓倒的趨勢,眼見得柳亞子一步步向烏無天逼近,着急之下出聲威脅道。
柳亞子對烏無法的威脅充耳不聞,清聲道:“螢火之光,也敢於皓月爭輝,不自量力,自取滅亡而已。”話畢手決一變,那紫虯一個神龍擺尾,朝着倒地不起的烏無天狠狠抽去,這一尾若是抽實,怕就要骨斷肉裂、死於非命。
突然,一面青色的光牆從烏無天身前陡然升起,那紫虯一尾正好抽在那光牆之上,光牆抵擋了一下便潰散了,一道高大的人影在烏無天身後緩緩凝實,趁着這點緩衝功夫伸手拽着他的衣領向後飛退。
“得饒人處且饒人,前輩又何必如此趕盡殺絕。”一道不卑不亢的聲音在場中響起,原來是燕長歌在這間不容髮的危急時刻趕到,將烏無天拉到自己身後,救了他一命。
柳亞子一擊不中,冷哼一聲,沒有再出手,那紫虯飛回盤踞在他頭頂,赤紅色的巨瞳中沒有任何感情,冷冰冰的俯視着衆人。
“哈哈哈哈……過癮,真他奶奶的過癮,再來……再……來……”烏無天突然詐屍一樣,一下子從燕長歌身後站起來哈哈哈的狂笑道。
衆人大吃一驚,沒有想到他受了如此重傷之後猶自戰意高昂,其人勇悍之甚當真世所罕見。
烏無天搖搖晃晃的向前走去,臉上泛起一大片不正常的暈紅。
“烏兄……”燕長歌皺了皺眉頭,輕聲叫道。
烏無天充耳不聞,繼續向前,喉中如野獸一般嘶嘶有聲,走了幾步他的臉色突然唰的一下變得慘白,一大口鮮血噴出,烏無天身子晃了幾下隨即站穩,卻再也一動不動了,只有一雙眼睛猶自死死的盯着柳亞子。
狂風乍然涌起,烏雲壓頭而下,“轟隆!”一聲巨響,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的落將下來,這一場醞釀已久的暴雨終於還是來了。
“老二!啊,啊,啊……”烏無法嘶聲痛呼,襯着滾滾雷聲,慘烈之極,令人不忍聽聞。
“啊!”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呼響徹全場。烏無法見兄弟慘死,終於暴怒,身子鬼魅一般幻化出道道殘影,向着對方直衝撞過去。
那人見他如此拼命,大吃一驚,忙召回自己的仙劍護主,烏無法卻不閃不避,任憑那仙劍將自己貫胸而過,右手成爪,狠狠的向對方的胸口抓下,一把將其心臟扯出來,放到嘴裡大嚼起來。
正道諸人駭然失色,目瞪口呆的看着如同九幽地獄裡逃出來的修羅惡鬼一般的烏無法,耳聽着他大嚼心臟發出的令人牙酸的聲音,不由渾身惡寒,一股寒氣從腳底下升起來,瞬間包圍了全身。
烏無法身插長劍,渾身浴血,狀如惡魔,冰冷的目光一一掃過衆人的臉,像是要把這些害死弟弟的人牢牢地刻在記憶裡,永世不忘,就算到了幽冥地府,也要回來找他們復仇。
正道衆弟子被他冷冰冰的目光掃過,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幾乎忍不住想要拔腿逃跑,這可怕的兄弟二人,只怕他們永生永世都將無法忘懷,以後更不知會有多少個夜晚會被這噩夢驚醒。
烏無法最後將目光死死的釘在柳亞子身上,森然說道:“柳亞子,你等着,我兄弟二人定然會化作厲鬼回來找你索命!”
柳亞子聞言冷哼一聲道:“邪魔歪道,臨死猶不悔悟,我有浩然正氣護體,豈是什麼孤魂野鬼能近的了身的。”
“邪魔歪道?”,烏無法看了看柳亞子毫無表情的臉,目光又掃過正道衆位弟子年輕的臉,瞧見他們鄙薄畏懼的神色,驀地哈哈哈仰天慘笑,像是發現了什麼極爲可笑的事一般,笑了一會兒笑聲突然戛然而止。
烏無天僵立在原地,雙目圓睜,嘴張的老大,猶自保持着大笑的模樣,像是在嘲笑這個不可理喻的世界一樣。
“噓……”不知道誰先呼了一口氣,正道衆弟子都鬆了一口氣,這個如同魔鬼一般的人物終於還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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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一聲悠揚的佛號傳遍全場,那鬚眉皆白的老僧面有不忍之色、念一句佛,轉向對與他站在一處的另三人道:“幾位道兄,我們還是一起出手了結了這段惡果吧。”
那中年道士聞言微一點頭道:“大師法旨,豈敢不從。”右手微擡,一柄火光繚繞甚是不凡的赤紅色仙劍出現在他手中,
那老僧看了一眼中年道士手中的仙劍,目中一絲異色一閃而過,道:“道兄切記,生擒即可,萬不可再造殺孽了。”
中年道士微笑道:“大師放心,我曉得了。”,御劍飛起。
旁邊那神色陰鷙的老者皺了皺眉頭道:“大師固然慈悲爲懷,但依在下看,這些邪魔歪道,還是趕盡殺絕的好,省得他們什麼時候又死灰復燃,禍害天下。”
“阿彌陀佛……”,那老僧還待說些什麼,他已經騰空而起,袍袖一抖,一個人形之物被他甩出,那物迎風見長,直長到四五丈之巨才停下。
衆人仰頭看去,只見那物生有八隻臂膊,三顆頭顱,渾身泛着金屬一樣冷冽的光,沒有一點生機,竟然是個很罕見的傀儡,那老者緩緩地落到那傀儡的肩上,驅動着傀儡向早已看好的對手飛去。
“墨門機關獸,果然非比尋常啊!”老僧旁邊剩下的最後一人仰頭看着那巨大的傀儡,輕聲讚道,但卻沒有亮出自己的法寶,看樣子是不準備出手了。
“怎麼,道兄不準備出手了麼?”老僧見那人久無動靜,不由開口問道。
那人打了個哈哈道:“幾位道兄都是中土不出世的高人,有你們在,我這荒外之人這點微末道行就不獻醜了。”
老僧微一點頭道:“道兄說笑了,既然如此,貧僧便告罪了。”手一伸,一杆金光閃閃的錫杖握在手中,金光一閃,整個人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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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長歌眼睛血紅的看着烏家兄弟的屍首,看着滿地的鮮血和死屍,心頭怒火熊熊,燒的他整個身體直欲炸裂,心底只有一個聲音在歇斯底里的怒吼“殺……殺……殺啊……”
手中飲雪仙劍感應到主人的殺氣,光芒暴漲,隱約間有陣陣嘶吼聲傳出,彷彿有洪荒巨獸將要出世一般。
“阿彌陀佛……燕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金光一閃,老僧單手執杖,另一手豎立胸前、出現在燕長歌身前勸道。
“回頭是岸,嘿嘿……岸在哪裡?你們給了我岸了嗎?”燕長歌滿臉煞氣的怪笑道。
“只要施主你交出那《道藏》,再當着天下人的面宣佈解散逍遙莊,並答應永不復立,貧僧向佛祖起誓,定然保你無恙。”
燕長歌冷笑一聲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大師何等高人,難道竟連這個貪字都勘不破嗎?”
“非也”,老僧微微搖首道:“並非貧僧貪求寶物,實在是這《道藏》乃是我正道數位前輩以性命換來的,理應歸正道諸派共同所有,施主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它私藏據爲己有。”
燕長歌苦笑道:“到了現在,大師難道還相信燕某有那子虛烏有的《道藏》嗎?若燕某真有那《道藏》,只要任意修煉一種上面記載的異術,還至於被你們逼到如此境地,累的我逍遙莊衆人落到如此下場嗎?”
老僧一愣問道:“果真沒有嗎?”
燕長歌道:“若我說沒有,你們相信嗎,還請大師讓路,燕某要去殺人了!”
“阿彌陀佛……不管那《道藏》是否施主私藏,施主今日萬不可再造殺孽了,無論如何,貧僧不會讓施主再泥足深陷的,看在淨空的份上,貧僧是不會傷施主分毫的,施主還是快快回頭的好,否則……”
“否則如何,若我不聽話,大師便要用手中的降魔杵將我這魔頭打的魂飛魄散嗎?”,燕長歌截口道。
“阿彌陀佛,老衲果真不想傷施主,施主又奈何苦苦相逼!”
“不想傷我?苦苦相逼?”燕長歌眉毛一挑哈哈笑道:“若不是看在淨空的面上,我會和你廢這麼多話,來吧,讓我領教領教佛門的大神通,看看究竟是你的降魔杵厲害,還是我的飲雪厲害……”
“阿彌陀佛……”老僧不再言語、低頌佛號,手中降魔杵金光大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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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長歌,還不住手,難道你不想要他們的性命了嗎?”一道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燕長歌扭頭看去,那陰鷙老者站在那巨大的機關獸肩上喝道。
機關獸的一隻巨手倒拎着一個渾身血跡的漢子,身子軟綿綿的倒吊着,全身的骨頭竟不知被打斷了多少根。
正道這幾人果然是前輩高人,只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逍遙莊剩下的幾人已然盡數被生擒。
燕長歌看着被制住的傷痕累累的幾人,再看看滿地的屍體,悲憤、痛苦、猶豫,諸多情緒從他臉上一一閃過,最終長嘆一聲,手中飲雪仙劍光芒緩緩消散,露出晶瑩雪白的本體來。
“燕莊主,不要上了這些僞君子的當,您趕快走,將來爲我們報仇啊!”那被機關獸巨手死死鉗住的漢子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突然嘶聲喊道,接着哧的一聲悶響,那漢子口中鮮血狂涌,知道自己生還無望,他竟然自絕而亡。
另幾人見狀互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像是有了什麼覺悟,同時高聲叫道“燕莊主,爲我們報仇啊!”,接着紛紛吐血,竟然都自盡了。
燕長歌身體巨震,虎目熱淚長流,瞪着那老僧怒道:“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老僧似乎面有愧色,不敢接他的目光,低聲唸佛。
大雨傾盆,雷聲轟隆隆的碾壓而過,逍遙莊前遍地狼藉,滿是死屍,濃重的血腥味籠罩着這一片天地,直如修羅道場。
燕長歌撤去護體氣罩,仰首望天,任憑那瓢潑大雨將自己澆個透心涼,這一場大雨終於澆醒了他,天下大同是個夢,現在這個夢碎了,自己做了二十多年的夢中人,今日終於該清醒清醒了。
伸手從懷中取出一疊玉牒,燕長歌環視了圍着他的正道弟子一眼,舉起玉牒道:“《道藏》的秘密便在這上面了,你們誰想要?”
道藏!是道藏!
燕長歌聲音並不高,但聽在衆人耳中,卻勝過那天上不斷炸響的驚雷千百倍。
道藏,那就是傳說中記載了無數無上妙術的道藏啊,那就是那麼多正道先祖也趨之若鶩的道藏啊,只要得到它,這天下的一切還不是都隨心求予,任憑我心?
正道諸弟子神色狂熱,紛紛圍擠過來,眼中放出貪婪的光芒來。
“上啊……”不知道是誰先發一聲喊,衆弟子紛紛搶上來。
燕長歌神色猙獰、嘶聲大笑,渾身清輝綻放,照亮了半邊天空。
老僧目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突然露出無比驚恐的神色來,尖叫道“不要過來……”只是此時羣情亢奮,人聲吵雜,老僧單薄的聲音很快便被紛亂的聲音掩蓋過了。
漫天清輝忽然如同長鯨飲水一般回到飲雪仙劍中,天空突然一暗,整片天地突然安靜到了極點,只有風雨聲愈烈。
“一起下地獄吧!”燕長歌身子驀地向外鼓起一大圈,望着老僧因恐懼而扭曲的臉,突然咧嘴一笑道。
“轟隆……”一聲巨響,風雨聲頓止,整個大地都被鎮得晃了幾晃,一團蘑菇一樣形狀的煙塵從燕長歌衆人剛纔站立的地方緩緩升起,接着,一片慘絕人寰的嚎叫聲久久的迴響在這片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