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閨(下)

清晨,第一聲鐘響是起牀準備,第二聲鐘響是洗漱,第三聲鐘響則開始一天的學習;上午學禮儀與戒律,下午學技藝,晚上是常識交流。——這就是律閨的坐息時間。

因爲我是新來的,又是破格,所以可以休息三天。這閒着的時間,也瞭解到一些基本情況。

律閨裡的女子分爲侍奴,破格,樂安。

所謂侍奴,即奴齡在三年以上的女奴待嫁,或者準備成爲女貢的待貢。待嫁的侍奴確定有男子娶爲妻,就視爲樂安。樂安的女子不再被販賣。

在狐戎,一夫一妻白頭偕老,沒有休妻之說,成家的男子不能再購買女奴,也禁止流連女貢,否則就要受到責罰。狐戎如此規定,一是爲了避免血液混雜,二是減少不必要的爭端,三是節省女奴資源。

我合上筆記本,長吁一口氣,總算把這些關係搞清楚了。名稱都不復雜,只是規劃得太細,像在背皇帝后宮的稱謂。簡略的歸納,狐戎女子大體分爲五類:女奴,侍奴,破格,樂安,女貢。而侍奴又分爲:待嫁,待貢。

我揉了揉太陽穴,打算出去走走。穿上白衣紅裙,繫緊裙帶,束好長髮,照了照鏡子,才安心走向門口,手碰上門把時,想起窯洞的門牌——樂安閨5號——這麼說,同住的四位女子都已確定了未婚夫。

剛拉開門,就與豔若打了個照面。

“咦?”豔若笑吟吟,“歆真是心有靈犀,特意爲我開門。”

我愣,轉而瞪他,“誰爲你開門!我只是湊巧想走走。”

“呵——那也是緣分啊,我正要帶你去逛逛呢。”豔若走近一步,稍打量我,估計沒發現不妥,拉着我就往外走。

“去哪?”我警惕的問。

豔若笑:“瞧你緊張的,帶你去了解女奴販賣的形式。——你不是急着知道嗎?”

我一聽來了精神,“這麼說,得上街囉?”

“當然,律閨可不是販賣的場所。”

我暗喜,好機會,可以觀察一下環境。

“歆,知道這裡女子衣服的區別嗎?”豔若忽然問。

我不明白爲什麼這麼問,瞟了眼他說:“大概瞭解。”

“說說女奴和女貢的衣服區別。”

我又看了看他,“新鮮女奴只能穿白衣,除此外,女奴和女貢的衣服區別不大,款式都很多樣,色彩也很繽紛。”

“那麼如何區別她們?”他又問。

“女貢的前額會被紋上圖騰。”

“對。在這裡侍奴、破格、樂安的服裝纔有一定的限制規定。她們又怎麼區別。”

“侍奴中的待嫁穿的是淡綠色的裙裝配上粉紅色的腰帶,而待貢則是藍衣白裙;樂安是紅色系服裝,允許摻雜一點其它的顏色;破格比較複雜,據說有格級之分,室友們還沒來得急說,不過初爲破格,是白衣紅裙。”

豔若滿意地點點頭,“歆的記憶力和學習能力很強呵。”

我無視他的稱讚,問:“破格的服裝有什麼講究?”

“不急不急,律閨裡會有人教你,現在你得先蒙上面紗,開門就是街區了。”豔若停下腳步,狡黠的衝我笑笑。

我才發覺已經走到了一扇大門前,由於回答問題,我忽略了觀察地形。他是故意的,就是爲了讓我分心。我恨恨地瞪他。

這時大門旁的小門一開,凌風拿着一條縷空繡花白紗走了出來,微微朝我一笑:“歆,在律閨呆得習慣嗎?”

我哼一聲,懶得理這兩隻狐狸。

豔若輕笑,從凌風手中接過白紗,蓋在了我的頭上。面紗很長很寬,尾端用針線細細的鎖了邊,呈自然的波浪狀。豔若耐心的幫我調整面紗,讓前面只垂到肩部,兩邊則波浪般垂於腰部,後端則以斜紋狀垂至髖部再至小腿。

凌風在旁邊看了看,噼的點了一下指頭兒。“我的天,莊歆小姐你這樣一整,就像一位神秘的阿拉伯公主。”

我譏諷,“原來你們這種原始人也知道阿拉伯啊?”

豔若微彎下身,笑眯眯的透過薄紗看我。“你們這種現代人可就拿我們這種原始人沒法,這不——被我們管制了呢。”

我對他瞠視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被氣的!

凌風微笑的將大門打開。

嘩啦——!大風吹過,外面的繁華一股腦兒的襲入眼簾。

與最初的印象不同,現在我不僅看到了男人,也看到了在街上行走的女人,唯獨沒有小孩子和老人。街上的鋪兒也多,像影視裡的古代街坊,各種民族工藝點點呈現於眼前,繽紛多彩,五花八門,甚至一些在城市裡已經絕跡或者沒落的傳統手藝都在這裡完美的展現。一時間,有種叫做歷史文化驕傲的東西從骨髓裡慢慢溢出來,讓我熱淚盈眶。

也許,有些東西一旦開放,真的不復存在。

“對你看到的是否滿意?”豔若牽着我走着,“華夏民族文化不止於此呢,可惜,真正掌握和傳承的沒有多少了,當然有些在少數民族中還存在,但技藝上退步了很多。”

我默然。猶記得在故宮看到一些古物,手藝的精湛真的歎爲觀止,現在的確已經絕跡。

天藍得出奇,白雲是一朵朵一團團的凝在上面,風暖卻不像城市裡悶,帶着一種春天才有的潮溼和泥土氣味。街道上的人並不算多,各人做着各人的活兒。鋪子都是零擔擺賣的那種,偶爾幾家室內小店,也是連着住房一塊對外隔出一間,而且基本都在屋前搭棚。那搭棚的都是樹幹和藤條,夾雜着一些小花,散散落落,倒是美觀。客人坐在下面也可以納涼。在外閒遊的自然是男多女少,女子都露着臉兒,沒幾個戴面紗的,無論男女個個出彩得漂亮。

我微仰起頭,豔若會意地俯下耳朵。

“爲什麼只有我戴面紗?”我問。

“因爲你是去販賣場,所以需要戴面紗,否則到了哪兒,你可是會被販賣的,呵。”

我寒。

忽然一聲獸吼震響過街,隨即一頭獅子從街的一端竄了出來,背上還騎着位男子,而後就出現了三個同樣騎着獅子的人,他們打過街道向我們這邊邁進。一位手挎提藍的女子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跑到一位男子後邊躲了起來。

獅子背上的男子衣服都非常華麗,紫綢緞子黑絲鏽,金皮鞭白銀刀,鑲着金線的管腳褲,腳蹬露趾的皮靴子;長長的黑髮用繩飾一圈一圈的束着,有的半垂至肩,有的高高紮起如彩辮,有的則盤踞於頭上;精緻的眉眼,一臉清爽,全身上下乾乾淨,沒有汗水與灰污,就那麼騎在獅子上,透出一種即尊貴又駭人的紈絝感。

“是戎貴兒呢。”豔若的語調給我一種嘲諷的錯覺。

“要去打招呼嗎?”凌風問。

“這種攀談的戲碼比挖個窯洞還累,而且他們那一雙目不斜視的眼睛,除了能看得見天上的太陽,還能看得到我們?”豔若笑着轉頭,繼續拉着我往前走。

呼!一陣風颳來,掀飛了我的面紗,我回頭要扯住,結果近距離的與一頭獅子對上了眼,那獅子吼然張口,露出鋒利的牙齒,帶着血腥味,我駭得全身頓然發軟,就要昏過去。身旁的豔若將我一提,抱了起來,我忙將頭埋在他的頸側,再也不敢看那獅子一眼。對於我來說,這種野生動物都太可怕,以前去動物園,就從來不去看這些,剛纔還那麼的貼近,幸好我沒有心臟病,不然當場就抽了。

“豔若,這麼大清早的要趕去哪兒,見了我也不打個招呼。”一個聲音響起,磁性而冰冷。

豔若笑容燦爛,“正要去販奴場呢,帶個新格子去見識一下,沒想到有幸碰到您,還帶着坐騎,您知道,女子都害怕這尊,所以也就不便上前與您行禮了。”

“哈哈哈!豔若說這番話真是太擡舉人了。”一個豪爽的聲音說:“我們見了你也得禮讓幾分,怎敢讓你上前行禮。”

豔若笑吟吟,“行禮是人與人這間的尊重,沒有身份之別,不必講究太多。”

“哎呀呀,豔若,你小子這些年,可是越來越圓滑了。”一個玩世不恭的聲音。

“見笑。”豔若答。

豪爽的人笑了幾聲,“看來這位新格子的確很害怕我的坐騎,連臉也不敢露出來了。”

我怔了怔,新格子是指我吧?雖然想抱歉的回頭,但是聽到獅子的低吼聲,我又駝鳥的縮回了豔若懷裡。

“既然如此,就不要讓豔若爲難了,我們也是要去販奴場的,到時有機會,再坐下來聊吧。”冷冰冰的聲音說。

“謝謝體諒。”豔若笑說。

又是幾聲獅吼,狂風掀起,幾個人一同馳往街道末端。

豔若把我放下來,笑着幫我梳理被風吹亂的頭髮,“以後你要克服這種膽怯心理,別的女人可以怕,但是你不能怕。”

嗯?我疑惑地擡頭。他衝我笑笑不再言語。

凌風撿起吹落的面紗,揉拍了一下,又吹了吹,纔給我戴上。“破格的第一道測評,就是尊獸,如果你第一關都過不了,就等着繼續做女奴吧。”

我一聽,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不是吧!破格要面臨這麼恐怖的事情嗎?天啊——!

──────註釋────────

①拔步牀:《魯班經匠家境》中被分別列爲“大牀”和“小牀”兩類。拔步牀也叫“八步牀”,意爲上牀要走八步才行,在室內如同一個獨立的小屋子一般。平臺長出牀沿二三尺,四周鑲木質圍欄,還有在兩邊安上窗戶,使牀前形成一個小走廊,走廊兩側放置桌椅或其它雜物。這種牀在現今的南方小城或村寨也依然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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