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這殘夢之燈中逐漸深入了沙漠的腹地,越到深處燈火也就越發的通明。我們在這片燈火之中,便走到了一處空地來。
小望站在這片空地中央,擡起頭望着某處然後輕聲開口說道。
“虛空之物虛空,虛空之言虛空,而虛空亦是虛空。”
伴隨着他莫名其妙的話語,那片空無一物之地上突然展開了一條縫隙,如同本有一扇看不見的門此刻緩緩的打開了。
那看不見的大門緩緩開啓,而伴隨着一陣陣沉重的聲響,腳下的沙地似乎都震動了起來。而從那半空之中突然展開的門裡,又傳來了一陣陣陳舊腐敗的氣息。這濃重的味道撲面而來,我皺着眉感覺到這似乎是那種許久未曾開啓的書庫的味道一般。
我跟在小望身後走了進去,他也遞給了我一盞燭臺,點亮之後對我說道。
“這裡是傳道者殿堂,收集了世間所有偉大的思想和經典,不過它們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是聽不見我們的問題的。”
我將手中的燭火舉起,此時才發現,這裡就彷彿是一處巨大的圖書館,不過在書籍擺放之處卻是站着一具具乾屍。它們緊緊的靠在一起,嘴裡似乎在念叨着什麼。
“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皆爲虛空。”
低沉的耳語讓我仔細聆聽起來,似乎便聽見了一些它們唸叨的語句,而這語句突然清晰起來並且在我腦中不斷的唸誦。
“人之一切所爲,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所爲,有何益處?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唯有歸爲塵土於地永存。
朝日升起,夕時落下,往回所出之地。風去往南又轉回北,不住旋轉卻反轉回行原道。江河去往海中,海卻不滿。來之何處,亦歸於何處。”
那聲音在我腦中不斷的盤旋,此刻的我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在一片虛空中而完全沉溺在了它的語言裡,而它又說。
“萬事滿有睏乏,人之說不盡看不明,耳聽,聽不足。已有之事,後必再行。日光之下豈有新事,哪知這在之前的世代,便已存有。已過的時代無人紀念,而將來的時代,後來之人也必不會紀念。
我傳道者所見之事,一切都是虛空,都是捕風。
而我用心明察知曉這一切。這卻不過也是虛空,也是捕風。因爲多智慧,就多煩憂。尋求知識的,就是尋求煩惱的。”
那些乾屍一般的人此刻都睜大了雙眼,我站在這裡茫然的朝四周望去,它們也都站在原地回望着我。
我在那種注視和耳語之下幾近瘋狂,捂住自己的耳朵卻還能聽見它們的聲音,這些聲音在我腦袋中不斷的盤旋,我卻無能爲力只能大聲的喊道。
“不要再看我了!不要再說話了!”
可是卻毫無作用,它們雖然還是站在原地看着我,我卻感覺似乎有人扼住了我的脖頸,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夕,凡事雖爲虛空,然則在虛空之中也有無可放棄的東西。回想下那些讓人牽掛的事物,不要被這聲音所幹擾。”
在我就要窒息而失去意識的時候,小望的聲音突然從遠處傳來。我聽他這麼說,腦中回想起了許多事情來。家人和朋友都出現在眼前,而看着他們笑着的樣子我心中的希望也多了幾分,而這些不可觸摸的虛無的情愛,更是讓我才真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在我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之時,那種虛無的感覺也離我遠去,腦中唸誦的聲音如同潮水一般的退去了。而我也從那種虛空之中重新回到了熟悉的世界,一旁的小望趕緊上前扶住了我。
我喘息的靠在他身上,而他看着我搖了搖頭
後說道。
“夕的內心太脆弱了,如此容易受到影響。若進入這傳道者殿堂心懷疑惑,那些沉睡在此的傳道者便會乘虛而入。而要是你聽信了它們的言語,便會化爲虛無的。”
我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然後站直了對小望說道。
“對不起,我會改正的。”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轉過頭。他背對着我說道,“一個人的內心是很難改變的。夕的心搖擺不定太容易被人左右,如果不注意的話,很容易被趁虛而入的。”
他說完便往前走了去,而我跟在他身後摸着自己的心房,低着頭想起了以前危阿姨似乎也這樣說過我。
“林夕你不適合成爲魘師,你的內心太脆弱總是感情用事,而且也容易輕信別人。對於這種充滿不安的內心魘是非常敏銳的,一旦它們察覺到你內心的弱點趁虛而入,那你便就會萬劫不復。”
可是此刻想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嘆了一口氣之後便就將那些煩惱暫時拋下。快步的跟上了小望的腳步,沉默的往裡走着。
我們在狹窄的通道里穿行着,兩旁站着的傳道者一直盯着我,雙眼隨着我們的行動而轉動,嘴裡唸唸有詞而又聽不清它們到底說着什麼。
在這片壓抑的空間裡又走了許久,我們走到了一處空地,那空地之中有一個空着的石盆,似乎是用來盛裝什麼的。
小望走到那盆前,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竟然在手腕上割了一刀,鮮血順着手掌不斷的流進了那石盆。片刻之後,他將流血的手擡了起來,然後沾着那血在傷口上一抹,傷口竟然奇蹟的消失了。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他又轉頭來望着我,看着他的臉我有些遲疑的問道,“我也要麼?”
看着我一臉怕痛的樣子,他笑了起來走到我身邊將我的手拉起,然後對我說道。
“一下就好,也不是很疼的。”
“哦。”我剛應答道,還想說讓我準備一下,他卻突然在我手心割了一刀,尖銳的疼痛讓我下意識想要將手抽回,可他卻緊緊的握住我的手任由我的鮮血流入那盆中。
小望這一刀相當的狠,鮮血不斷的流出讓我有種虛弱的感覺。而等了片刻之後似乎已經足夠了,他便就沾着盆中的血在我傷口上抹過,傷口便就癒合了。
我們倆流出的鮮血僅僅將盆淹沒了三分之一不到,他收起了匕首對那盆中的鮮血輕聲的低語到。
“這血,便是那人與我們立約的憑據。”
他說完之後,那盆中的鮮血竟然傳來咕嚕咕嚕的響聲,並且不斷的蔓延起來。我眼看那石盆頃刻就被鮮血盛滿,更是溢了出來。
溢出的鮮血灑落在地面上,扭曲蔓延竟然成了一副大門的樣子,而這石盆也沉入了那鮮血的門中消失不見。我望着那翻滾的血池,在那大門的形狀中央顯露出一行字。
“凡跟隨我之人,必不在黑暗中行走。”
那字逐漸的隱沒了,而那鮮血化成的大門也緩緩的沁入地面消失了,在它消失的地方一條深邃的地道出現在我眼前。
我跟在小望身後走了下去,這條地道並不算太長,僅僅走了片刻前方便有一扇門,而推開之後我們就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我記得明明一直是往下的樣子,可是推開門卻又從地底走出來了,我回過頭去望向身後,身後也只是往下延伸的那地道而已。
“太公望,這裡已經沒有你需要的答案了。你又來此處還有何意義呢?”
沒想到在這裡竟然還有人存在,我剛走出地道便聽見了黑暗中傳來一人的聲音。
小望笑起來對黑暗中隱藏着的那人說道,“我此次來主要是爲別人引路。真是好久不見。”
“哼。我寧願從此再也不見到你。”聽那人的語氣似乎對小望有些不滿,而後他又說道。“這麼多年了還未有別人進到此地,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誰得到了你的認可。”
那人說完之後,竟然在黑暗中傳來了沉重的拖拽聲。從聲音上來聽,那傢伙恐怕相當巨大的樣子,這讓我我站在原地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黑暗中的那人逐漸的靠近了,藉着周圍的燈火我也看清了他的樣子。他彎着腰渾身被鐵索纏繞,而那鎖住他的枷鎖似乎鏈接在背後的一座小山一般的巨石之上。他此刻低下了頭來望着我,我看見他的雙眼之中竟有兩個瞳孔。
我被那雙幾乎和我整個人一般大小的眼睛盯着有些緊張,擡起頭來望着他對他說道。
“你。。。。你好,我是林夕。”
他望着我的時候似乎非常震驚,雙眼瞪的更加大了。他張開嘴咆哮起來,伸出手竟然一把朝我抓來。
可我卻聽見一聲巨大的響動,他的手也突兀的停在了半空中,仔細一看原來雙手之上也纏繞着鐵索用來限制他的行動,對此他似乎有些不甘的朝我咆哮着。
“竟然是你!啊!!!”
那巨人突然痛苦的嚎叫起來,朝他望去發現那鎖住他的鐵鏈此刻竟然發出一陣亮光。對此他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可是卻被鐵索緊緊的束縛着,掙扎着倒在了地上。
小望將我拉到一旁,以免被那人的掙扎給誤傷了。而那人掙扎了片刻之後便就停止了動作,鐵索也逐漸的黯淡了下去。
我沉默的站在那裡看着那巨人,心裡的疑問越發的濃重,可是卻又不知道說什麼。那巨人趴在地上片刻之後便就甦醒了過來,喘息着撐起了身子然後喃喃自語說道。
“那人我眼見他粉身碎骨的,我是看見的。他絕不可能活下來的,對,他已經死了。”
小望此刻也說道,“那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千萬年,夕不過是與那人一樣,繼承了朔的力量。”
巨人聽了小望的話朝我望了過來,然後片刻之後似乎有些失落的說道。
“果然,你絕不可能是他。你身上沒有他的那種氣勢。”
一直聽他這麼說着,我也忍不住問道,“你說的那人到底是誰?”
聽了我的問題,巨人坐在地上靠着背後鎖着他的巨石,望着虛空之處沉默不語。半晌之後纔開口說道,“他是夢幽詭談的主人,也是覆滅我之一族的敵人。他和你一樣擁有朔的力量,並且憑靠那力量將整個世界都改變了。不過最後卻也落得死無全屍的地步,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巨人說着說着便有些癲狂的大笑了起來。
是他?聽了巨人的話,我心中想起小望和危阿姨之前告訴我的傳說來了。
將兩界分離,又創建了包括四靈將一些列完善的魘師系統,並且帶領着人類成爲一界霸主的那人。
他竟然和我一樣擁有朔的力量嗎?我摸着右眼,心中也是震驚不已。
若我藉助着力量,是否也能成爲他那樣的人呢?
而在內心深處,這問題突然出現。我望着小望,望着那巨人沉默了下來。又有些好奇的問道,“他到底是怎樣的人呢?”
巨人聽了我的話,停住了笑聲卻又沒有開口。過了半晌,然後才說道。
“我乃是倉頡,在此守護夢幽詭談之奧秘。森羅萬象,大千世界,所有問題的答案都隱藏於此。擁有朔之力量的少年,你想知道什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