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15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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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朝暉聽見終於提到安解語的消息,心裡更是翻騰不已。
本來,他也沒有想過,再同安兒有什麼糾葛。
本來,他也沒有想過,要將安兒從四弟身邊帶走。
畢竟,自己有則哥兒,四弟,卻只有安兒。
只是確認她終於活着的消息,範朝暉的淚還是滴了下來。他本來側着身子,彎着腰,正接着桌上的小碟子吃着點心,那眼淚便順着他的面龐,滴落在他面前桌子上的點心裡。他拿起那塊點心,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
範朝風在對面低着頭,不知道該怎麼說起這件事情。
範朝暉將那塊點心吃完,才擡起頭,看着範朝風,咬了咬牙,低聲道:“四弟,當年我……”
話未說完,範朝風立即出聲:“大哥莫要再說了。事已致此,多說無益。”
範朝暉臉色一黯,道:“我也沒有想過要你原諒我。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莫怪解語。她沒有對不起你過……”
範朝風心下嘆息。如果是以前的他,看見大哥這樣,他也許就把她讓出去了。可是他錯過一次,再不會自作主張,來決定解語的命運。
見大哥這樣神傷,範朝風心裡也不好受。他是範家的子孫,是敬愛大哥的弟弟,可是他也是個男人。他深愛的女人出了這種事,他怎麼可能一點芥蒂都沒有?
只是心裡再不好受,範朝風也知道孰重孰輕。對往事的芥蒂,最終會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消退。兩個人以後的日子,比一直糾纏在舊事裡要更重要些。
範朝風想得很清楚,也一直用以後的日子,來警醒自己。
他愛她,就算她犯過錯,有過污點,不再完美,只是他既然愛上了她,她的好,她的壞,凡是她的,他都接受。在以後的日子裡,他們可以慢慢磨合。無論怎樣,他都無法再拋下她。
範朝風也知道,自己也不完美,自己有缺點,甚至有着對一個男人來說,難以啓齒的缺陷。可是這些,對解語來說,似乎從來都不是問題。她願意跟他在一起,無論他是大家子弟也好,還是江湖浪子也好,她始終如一。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一直如同想不開的無知婦人一樣,斤斤計較於前塵往事,反而丟掉如今到手的幸福日子?
話說到這裡,範朝風知道,再說下去,只能讓兩人徒增尷尬而已。反正自己和解語無論怎樣,都不會回到範家去了,又何必讓大哥的心裡,更增愧疚?
範朝風便微笑起身道:“大哥放心,解語是我的妻子。這個世上,沒人比我更瞭解她。我們在一起,日子過得很愜意。”
範朝暉強忍了心頭的難受,也起身道:“那就好。兩個人過日子是好是壞,只有自己最清楚。我這個外人,就不要再給你們添亂了。”
範朝風心裡一鬆,想起今日的正事,便對範朝暉問道:“大哥,等會兒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跟他說清楚了,江南便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範朝暉正色道:“可是宋遠懷?”
範朝風笑道:“大哥雖然人在北地,對江南的事情,也瞭如指掌啊。”說着,便帶頭走了出去。
範朝暉緊走幾步,跟在他後面,低聲道:“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們要小心仔細些,莫讓人欺了去。若是有解決不了的麻煩,要趕緊讓我知道……”
範朝風放慢了腳步,讓範朝暉趕上,同他並肩而行。聽了範朝暉的話,範朝風有些愕然道:“大哥,你真的變了許多。”以前的範朝暉,若是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爲是爲了別人好,只會先斬後奏,一意孤行,從來不會去徵求別人的意見。
範朝暉抿了抿脣,沒有搭話。
兩人便在路上說好,一會兒去了宋宅,範朝風就跟宋遠懷坦承他是範家旁支子孫,來江南是受了範家如今的宗長、北地的上陽王範朝暉所託,過來幫他在江南打前哨的。然後要努力撮合宋遠懷投靠範朝暉。——而宋遠懷會不會答應,範朝風還是有着幾分把握的。
說話間,兩人來到宋宅門前。
範朝風是宋宅的常客,連通報都不用,宋宅守門的門子,便讓兩人都進去了。
見到宋遠懷,範朝風正色道:“宋大哥,今兒有正事,我們找個地方,私下裡說說話。”
宋遠懷會意,帶了他們去了宋宅內書房的密室裡。
範朝風現在所住的宅子,當年也是宋家的,兩間大宅的格局都差不多。
來到密室,範朝風便對宋遠懷先長揖在地道:“宋大哥對小弟一直關愛有加,小弟卻對宋大哥隱瞞了身份,還望宋大哥給小弟一個機會,讓小弟好好報答宋大哥。”
宋遠懷早知範朝風身份不同一般,如今見他終於肯對自己坦承他的真實身份,不由又驚又喜,忙扶起範朝風,道:“安兄弟不必多禮,有話請直說,我宋遠懷不是那等小肚雞腸之人。再說,不過是名頭而已。安兄弟爲人怎麼樣,我們都有目共睹,斷不會爲了些許小事,就同兄弟生分了。”
範朝暉在旁邊看了,也擊節讚賞道:“宋樓主大人大量,果然是英雄豪傑”
宋遠懷這纔看着範朝風問道:“請問這位是……?”
範朝風見宋遠懷並不怪他,心下安定了一些,便拉了自己的大哥過來,對宋遠懷介紹道:“我來給宋大哥介紹一下。這位,便是北地的上陽王——範朝暉。”
宋遠懷的嘴又張大了起來,拉着範朝風的衣袖,結結巴巴地道:“我沒有聽錯吧?——這人不是昨兒在城門口見到的那位?你還懷疑是奸細來着?”
範朝風訕笑道:“宋大哥平日裡的記性,也沒有這麼好過。”
宋遠懷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道:“昨日在城門口看見這幾人,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想忘都忘不了。”
範朝風和範朝暉同時失笑。
範朝暉讚賞的看了範朝風一樣,微微點頭,又對宋遠懷道:“宋樓主不必客氣。我此次前來,一則是爲了看望親人,二則是想找個機會,同宋樓主一聚。”
宋遠懷看了看範朝風,又看了看範朝暉,疑惑道:“你們……?”
範朝風便爽朗地笑道:“宋大哥真是好眼光。我正是範家人,不過是範家的旁支,算是上陽王的遠房堂弟,出了五服的親戚。勞煩上陽王看得起,給小弟以重託,讓小弟到江南來幫他打前站。小弟運氣好,結交到宋大哥這樣的好兄弟,實在是讓小弟的差事,事半功倍啊”
宋遠懷這才展眉笑道:“你終於說出口了。我還一直同雪衣打賭,看看你要到底瞞到什麼時候呢。”
範朝風有些詫異,忙問道:“難道宋大哥早就懷疑小弟的身份了?”又拍着宋遠懷的肩膀笑道:“宋大哥真是扮豬吃老虎,把兄弟我,瞞得好苦啊”
宋遠懷趕緊把範朝風的手撥開,裝出生氣的樣子,道:“你這說得什麼話?我就不能未卜先知一把?”一幅洋洋得意的樣子。
範朝風忍了笑,誇道:“宋大哥大智若愚,真是難能少見。”
宋遠懷聽着這話的意思不對,狐疑地看了範朝風一眼,見他臉上笑得真摯,再沒有以前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 也釋然了,忙請了兩位坐下,開始商討正事。
範朝風爲什麼帶着範朝暉過來,宋遠懷當然心知肚明。他當年打算組建自己的軍隊,也是爲了擇明主而棲,得個從龍之功。
且範家深謀遠慮,早就派了人到江南來未雨綢繆。他宋遠懷的輝城軍,又是範家人一手打理的。如今又不是要直接奪了他的權,不過是讓他站在北地這一邊而已,他又有什麼理由,來拒絕呢?——這也不過是範朝風跟他交情好,給他送的一個大禮罷了。
宋遠懷是個爽快人,又對範朝暉本來就敬仰萬分。如今見範朝暉不顧王爺之尊,折節下交,一時江湖習氣發作,恨不得跟對方拜個把子,才能表達心中的贊同之意。
還是範朝風看出宋遠懷的心思,忙提點道:“宋大哥這次同我們範家結了盟,以後大事能成,宋大哥也能封個爵位,光宗耀祖了。”
宋遠懷聽了範朝風這話,才猛地醒過神來:面前這笑容滿面、和藹可親的上陽王,可不是江湖中人。人家以後是要登上大位的,怎麼可能跟他拜把子?——跟未來的皇帝拜把子,他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吧
想到此,宋遠懷便歇了心思,對範朝暉又恭敬了幾分。
範朝暉看在眼裡,心下讚許,對宋遠懷也更親密了幾分。
幾人在密室裡議定此事,便拿了紙筆出來,寫了一式兩份的盟約。範朝暉和宋遠懷各自簽了名,畫了押。範朝暉把文書仔細地收了起來。而宋遠懷那份,卻由範朝風收了起來,只給宋遠懷留了個拓件。宋遠懷也不以爲意,反正範朝風收着,就跟他宋遠懷收着一樣。他們江湖人士,最講信義二字。哪怕沒有白紙黑字,光口頭承諾,也是一個唾沫砸個坑,聲聲有力的。
辦完這件大事,看看天色不早,幾人便從密室出來。
範朝風過來的時候,已經讓自己家的廚房準備了酒菜,此時便邀了宋遠懷一起過去吃酒。
宋遠懷想了想,道:“雪衣還沒有回來。我派人給雪衣送個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