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在十年初秋的這場戰役,不但沒有給秦帝國帶來多少實惠,而且沒能給贏政敲響警鐘,十萬秦軍安然退守屯留,並不是贏政所希望的那樣一戰殲滅趙軍主力,爲贏政報當年邯鄲受辱之仇。
得到戰報的贏政沒有斥責韓非,而是下來指令,韓非將軍中一切交與王翦,立刻起身回咸陽。
晚風習習,站在屯留城頭上看落日餘暉,韓非矛盾於是否拼死進言,轉變一下贏政的戰略思路,思慮的結論是否定的,以贏政對趙國的刻骨仇恨,沒有在戰爭面前碰得頭破血流,贏政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蒙恬匆忙的腳步警醒了沉思中的韓非,手上的竹筒裡想必是咸陽送來的急報,是什麼事情能使贏政如此着急,等不及自己回咸陽就送來消息?
“先生,咸陽急報。”
接過竹筒,刮開火漆,倒出絹帛展開一看,居然是贏政親筆所書。贏政的字跡有些歪斜,韓非可以想見贏政寫這封信時的激動。
看完信的韓非將信塞回竹筒,遞給蒙恬道:“拿去燒了。”
蒙恬下去,韓非回過頭來看落日中的太行山翠谷綿延不絕,夕陽將整個太行山染紅了,一如那大戰後遍地鮮紅的戰場。
“呂不韋,你註定要成爲一塊歷史前進的絆腳石被搬開的。”韓非這一聲感慨只能是默默的感慨,一代帝國的君王,開天闢地第一人秦始皇就要誕生了。
秦始皇十年十月,贏政免去了呂不韋的相國職務。又過了一年多,各諸侯國的賓客絡繹不絕,前來問候呂不韋。秦王怕他發動叛亂,就寫信給呂不韋說:“你對秦國有何功勞?秦國封你在河南,食邑十萬戶。你對秦王有什麼血緣關係?而號稱仲父。你與家屬一概遷到蜀地去居住!”呂不韋一想到自己已經逐漸被逼迫,害怕日後被殺,就喝下毒酒自殺而死。
十四年初。
院子裡的火堆燒得正旺,李強正不斷的往裡丟拇指粗的竹筒,噼裡啪啦地竹筒爆炸聲濺得火星四射,坐在堂前縮着身子看着外面一干女人們在興奮的圍觀,韓非不由笑了起來。過年了,沒有炮仗的春節依舊是熱鬧地。
幾年的時間裡,韓非選擇了一條明哲保身的道路,對龐援李牧一戰後,故友龐援不久病逝。李牧因爲北邊匈奴鬧的厲害,被調往長城一帶對付匈奴人去也。
贏政忙於整頓呂不韋去後國內的政局,也沒有對外發動大規模地戰爭。秦軍只不過在秦趙邊境上發動過一些小規模地零星的戰鬥。
回到咸陽的韓非,注意力集中到配合李斯,在贏政的主導下建立一套完善的秦法體系,整個過程中韓非起的作用並不算太大,韓非更多的是讓自己成爲一個閒人。
贏政對韓非的工作態度,似乎並沒有表示更多的不滿,也許贏政一直希望韓非就是一個參謀的角色,而且是一個不帶長的參謀。
韓非地不作爲反而顯得不熱衷於權勢,幾年來贏政似乎已經忘記了不去猜忌韓非。
一羣女人很快就擺開了戰場。俏寡婦石清沒有選擇回四川過年,而是在了咸陽,摻合到韓非家裡過年來了。這幾年石清的買賣越做越大。軍需買賣就不要說了,以馬鞍爲首的龍頭產品如今是秦軍鐵騎地首選裝備。被韓非命名爲“金槍不倒”的藥散,如今已是咸陽城裡上流社會中最搶手的寶貝,徐福沒能見着秦王,在韓非的授意下,石清給徐福一筆錢,打發回山東去做他的地方名流去了。
韓非的決定無非是要把石清緊緊的綁在同一條船上,石清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怎麼做。韓非雖然不怎麼管事,在贏政面前也基本不怎麼說話,不過只要是韓非說的,贏政卻幾乎沒有不從的。想清楚利害關係後,石清的做法自然就不難解釋了。
除夕夜在迷迷糊糊的瞌睡中和女人們興奮的奮戰中輕易的過去了,大年初一的太陽剛剛升起,韓非家的門前就停了一輛馬車,有客登門也。
來客明顯的臉色沉重,遞上名貼後不安的在門外踱步,睡得正香的韓非被家人叫醒,侍寢的喜兒光溜溜的從被窩裡起來,急忙披上衣服伺候韓非起來。來客是尉繚,秦王十年遊說贏政,被任命爲國尉。
“國尉大人大年初一的擾人清夢,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臉都沒來得及洗的韓非便出來了,尉繚可是正兒八經的名人,如今手握重權,怠慢不得的。
“桓*奉大王之命,十五一過立刻動身,先生身爲大王最信任的老師,爲何不勸大王放棄遠道捨近求遠取趙之策?七國之中韓最近,卻最弱,先生莫不是心繫故國吧?”尉繚見了韓非便很不客氣的一通說,韓非聽得苦笑不已。早在呂不韋還在當權時,韓非就主張先打韓國,贏政本來也答應得好好的,誰知道幹掉呂不韋后,腦子發熱了,一門心思要先打趙國,誰能勸得住?
“國尉大人,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的,大王的性格你不知道?我勸有用麼?”韓非氣的恨不得一腳踹過去,這話要是傳到贏政耳朵裡,韓非又得有新麻煩了。
“大王,哼哼!蜂準長目、鷙鳥膺、少恩而虎狼之心也。”尉繚說這話時沒看韓非,韓非急得一把上前捂住尉繚的嘴巴道:“你小聲一點,傳出去你我都沒有好日子過。”
尉繚這一鬧騰,奮戰一夜的女人們都被驚動了,藏在裡屋的簾子後面偷看着。尉繚眼睛一掃簾子後面的鶯鶯燕燕,不由氣苦道:“先生整日沉迷於女色之中,太令尉繚失望了。”
韓非苦笑道:“國尉大人有心思和我吵架,不如上桓*那一趟,提醒他一旦初戰獲勝,卻不可冒進,趙國如今雖孱弱不堪,然李牧猶在,別弄個戰敗後不容於大王,背井離鄉他投的結局。”
“哼!秦法苛責,不都是先生和李斯制定的麼?先生要勸桓*自己去便是,我可沒那閒功夫,告辭了。”尉繚一拱手,轉身揚長而去,一點都沒有打擾韓非睡覺該有的內疚。
“我靠,你牛X你去勸啊。”韓非衝着尉繚的背影,低聲罵了一句。
十四年初,桓*率十萬秦軍,東出上黨,借十三年秦軍平陽大捷之餘威,越太行而深入趙國腹地,先後攻佔赤麗、宜安,兵鋒直指邯鄲。
宜安城外,趙軍連連敗退後,得到了李牧率軍增援的趙軍,總算是站住了腳跟,雙方暫時形成了對峙。
李牧到達前線後,認爲秦軍連連獲勝,士氣正旺,誠不可攫其鋒芒也,於是承襲了當年廉頗的戰術,大量修築堅固的營寨堡壘,死守不出,無論秦軍怎麼挑戰,就是不出戰。
面對李牧的戰術,桓*久攻不下,秦軍營寨內,桓*手持一封咸陽發來的信件蹙眉深思。信件是一貫不怎麼對軍事插嘴的韓非派人送來的,上面只有一個字“撤”。這是韓非試圖挽回秦軍敗局的最後一點努力,可惜桓*久思後依舊不肯罷休。
桓*認爲,過去廉頗以堅壘拒王紇,今天李牧亦用此計,秦軍遠出,不利持久。決定率主力進攻肥下,企圖誘使趙軍往援,待其脫離營壘後,將其擊殲於運動之中。
桓*打的如意算盤被李牧輕易的識破了,洞悉敵情的李牧自然沒上鉤,有趙國王室血統的趙將趙蔥打着趙王的旗號,力主趙軍南下救援。李牧不從,下令趙軍繼續閉門不出,麻痹秦軍。數日後,李牧率大軍趁夜偷襲秦軍大營,兵力空虛的秦軍大營被一鼓而下,趙軍全殲秦軍大營守軍,繳獲了大批軍需。南下的桓*聞訊率軍回師,李牧部署一部兵力由正面阻擊敵人,將主力配置於兩翼。當正面趙軍與回撤秦軍接觸時,李牧立即指揮兩翼趙軍實施強攻。經激烈戰鬥,10萬餘秦軍,全部被殲。桓*僅率少量親兵衝出重圍,畏罪逃奔燕國。李牧被封爲武安君。
身在咸陽的韓非得知這一消息後,一聲長嘆之餘,在暴怒的贏政面前更沉默了。
秦王政十五年,不甘心失敗的秦王贏政再次派軍兵分兩路攻趙,一路由鄴(今河北臨漳西南)北上,準備渡漳水想邯鄲(今屬河北)進迫;一路由太原取狼孟(今山西陽曲)後東進番吾,拊邯鄲之背。趙將李牧率軍抗擊。邯鄲之南有漳水及趙長城爲依託,秦軍難以迅速突破。李牧遂決心採取南守北攻,集中兵力各個擊破的方針。他部署司馬尚在邯鄲南據守長城一線,自率主力北進,反擊遠程來犯的秦軍。兩軍在番吾附近相遇,李牧率軍猛攻,秦軍大敗。李牧即回師邯鄲,與司馬尚合軍攻擊南路秦軍。秦軍知北路軍已被擊退後,料難獲勝,稍一接觸,即撤軍退走。此戰,爲趙國贏得喘息時間,獲得短暫的穩定。
番吾之戰雖然以趙軍勝利而結束,但連續兩年的戰爭下來,趙軍傷敵一萬自損八千,軍事實力喪失殆盡,已無力組織遠程追擊及反攻,僅能退守邯鄲,暫時自保。
連續在趙軍面前碰得頭破血流的贏政,終於看清楚一個事實,對趙國不可用急,韓非決定在這時候舊事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