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是沒想到,新解元不僅在策論上有天賦,連詩都做得這樣好?”這是在場的人都在暗暗驚訝。
鄭應慈連同幾人,都臉色微變。
孫不寒這時走出,笑對蘇子籍說:“蘇賢弟果然才華出衆,愚兄佩服。”
有着孫不寒打破僵局,驚訝着的衆人都彷彿清醒了一半,連連稱讚。
只是還有人仔細看了,說着:“可惜是館閣體。”
所謂的館閣體,其實就是官方文書,官方文書,當然講究的是一字不易,一字不淆,要求是標準清晰——要是出了錯,誰負責?
但文人總喜歡別出心裁,講究自己個性,追求暢情適意、抒發個人情感爲目的的書法,所以鄙視這種字,認爲:“自帖括之習成,字法遂別爲一體,土龍木偶,毫無意趣”
蘇子籍聽了,心中毫無波動,反而想笑。
文人可以講個性,但官就必須講規矩,所以館閣體,實對科舉取士有加分,前朝不說,本朝的曹瀛是一代名士,前次會試,39歲的曹瀛終於通過,參加了殿試,經過由於書法不好,只取得了三甲第十九名的成績。
恨的曹瀛回去,讓自己女兒練字,以譏諷這種以字取人的現象。
蘇子籍自然不會犯這錯誤。
知府黃良平似乎對蘇子籍有好感,說着:“館閣體寫到深處,也能正中生雅,秀潤華美,解元這字已經不錯了。”
“館閣體5級,1357/5000,當然不錯了。”
知府黃良平此時又不知蘇子籍竟然捲入了太子血脈事,對一個舉人,特別是新進解元,他還是持欣賞態度。
鄭應慈看到這一幕,雖談不上心中嫉恨,也不由鬱悶:“我選擇道業,是不是選錯了?”
這場文會持續的時間不算長,半個時辰就逐漸散了。
但留給衆人的談資是不少,其中自然就包括這一屆的解元。
對此,蘇子籍看一眼微沉臉離開的鄭應慈,又看了一眼被人絆住的孫不寒,先行退場。
回到了自己的畫舫,不一會,野道人就回來了,進來就稟報:“公子,有消息了。”
“說說看。”
“我特地結認了一個人,此人是知府的鄉人,又是家養子(世僕),必能知道一些消息,只是這樣的人,嘴巴肯定很緊,想要撬出嘴裡的實話,大概需要一些時日。”
“用不了那麼久。”蘇子籍略思索一下:“你等會請他喝酒,我自能助你。”
這時天色還早,雖文會散了,可對很多人來說,夜生活纔剛剛開始。
湖面上,不少畫舫裡都傳來了琴瑟之聲,還有着調笑聲。
而畫舫跟畫舫間,都可以用小船來往,雖比陸地上限制多,更讓衆人多了一種在岸上沒有的放縱感。
尤其一些酒樓商家也會做生意,承攬着一些水上販賣酒菜的營生,只要出價就可以送過來,酒也不少,都比陸上貴一些,人家賺的就是這個錢。
蘇子籍讓野道人將僕人請到了畫舫。
因着摘了燈籠,也沒露面,只藏身在屏風,所以僕人只當是“雲公子”租來的畫舫。
蘇子籍喊了些酒菜,頗是豐盛,哪怕知府家僕人有着臉面,但這樣宴席,白吃也不容易,見了就先滿意了。
不過,人家吃歸吃,嘴挺嚴,野道人略試探幾句,發現無果,就只喝酒吃菜,閒聊些無關話題。
“嘴巴緊又有什麼用?”這時屏風後的蘇子籍,見着這人臉色泛紅,顯是有點酒意了,就只是一指,文心雕龍發動。
這術法雖只初級見效,但對付這等下人,足夠了。
僕人突然之間酒意上涌,眼神都迷離了,野道人是老江湖了,眼力多好,只一眼,就看出面前的知府僕人狀態有變。
想到公子說的話,心中一凜,立刻試探說:“老兄可是知府大人的老鄉,算是心腹,以知府大人的仁義,老兄日後未必不能走走仕途。畢竟連我這外人,都聽說知府大人是個大好人……”
“什麼大好人?”僕人有些醺,眯着眼看着對面的“雲公子”,只覺得怎麼看怎麼順眼,又覺得一個讀書人能請自己喝酒,還沒有着要巴結知府大人的意思,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人家是奔着自己來,這纔是真的看重自己,不像別人,就算是衝着自己笑,心裡也是看不起自己。
因此嘴裡就禿嚕了起來:“嘿,我家老爺是厲害的沒有錯,仁義?”
他喝了一口氣,搖晃着腦袋:“你是不知道,這當官的高高在上,再仁義都不好惹!莫看我好像有一些臉面,可若惹到了老爺,怕是哪天墳頭草都要長起來了。”
喲,有門兒。
野道人忙順着這話茬兒說:“這不可能,你怎麼說也是知府大人的鄉人,總有些情分,再說現在朝廷有着法令,就是賣身爲僕,主家也是不好隨意打殺。”
“這你就不懂了吧?”僕人嗤笑一聲,雖在畫舫上,可還是下意識先看看左右,見無人才壓低聲音,對野道人說:“官老爺想讓誰死,還要親自動手?不僅不會,死了也白死,誰敢吱聲?”
“我不信!”野道人故意搖頭,把一個讀書讀迂的人表現的淋漓盡致。
僕人嘖了一聲:“不信是吧?我問你,我家老爺官做得大不大?”
這在野道人看來自然一般,但還是說:“自然大。”
“那你知道,我家老爺爲何做到了這樣的大官?”
“這裡可有着什麼講究?”
“講究可就多了,就說這風水一說,就對官運有着影響。”僕人本來口風甚緊,別說是剛相識的人,就是認識十幾年的人,都未必說,現在都說了出來。
“我家老爺當年爲了發達,可是奪人風水祖田,那家不從,被老爺放了一把火,嘖嘖,三口……啊不,是四口人,兩個老的外加一個帶崽的女人,一個都沒跑出來……”
三尸四命啊,野道人就是一挑眉。
屏風後面的蘇子籍也微微蹙了下眉,這可真是太陰損了。
野道人本就對當年曾幫謀奪蘇子籍祖墳的事惴惴不安,偏偏這次問出的事,又是與祖墳有關,真是心中有氣。
當然氣都是衝着狗官去了。
目光落在眼前眼神有些恍惚的男人身上,心中又對公子鬼神莫測的手段多了幾分敬畏。
至於將這些不該說的話都說了的僕人,說完就是一拍腦袋。
“我剛纔是醉了?”仔細一想,似乎說了好多話,但具體說了什麼又有些記不清,心中怕着喝多了誤事,就只吃菜,不喝酒。
野道人也沒留着,不到一炷香,人家吃飽了就藉故走了。
“公子,您放心,我必把情況調查出來。”野道人興奮的向蘇子籍保證。
雖這僕人知道也不是很多,但提到的線索已足夠,以野道人的手段,想查出來也只是時間問題。
“去吧!”蘇子籍頜首,心裡一片火熱,文心雕龍果然厲害,別看僅僅是使人好感,玩出花來照樣能翻雲覆雨,心裡對升級,更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