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此地三裡的一處院落,一隻烏鴉剛剛從天空落下,正站在屋頂上,而在裡面,兩個黑衣人在屋內走出,它飛落到了其中一個黑袍人的肩上,唧唧的說着話。
兩個黑衣人不由變了色。
“該死!”黑袍人表情難看至極:“這祁弘新簡直該死!”
“我們花費了多年扶持的幫會,滲透的士紳,收買的官員,這下全部完了。”
“不僅是那些人類,剛剛收到稟報,我們妖族也有不少在這次官府圍剿行動中殞命,堂堂妖族,居然遭遇了這樣下場,實是可恨。”
“本來就算這樣,我們也忍了,畢竟現在蝗蟲的事要緊,祁弘新興大案,蝗蟲就無人可治,至於那些根鬚,只要有我們在,就可再建。”
“不想虧祁弘新號稱剛正清廉,是最大的貪官,一下就庇護了郡縣上下的官,動盪就沒有了。”
“這實是不可忍,難道我們就要忍下大虧,任由繼續囂張不成?”
對面的黑袍人沉吟良久,沒有說話,良久才嘆着:“唉,人族多英才,非是我妖族之福。”
“周圍的蝗蟲匯聚,已經到位了十之八九,看來,必須提前發動蝗災,不能任由祁弘新準備了!”
順安府·餘家酒樓
這處算是有名的酒樓,最近兩日生意極好,掌櫃的連夥計,都眉開眼笑,忙上忙下,好不快活。
二樓屏風相隔,西間雅座,夥計快速的上了八樣菜,一桌客人眉緊鎖,面帶惶恐,沒有心思享受。
勉強舉觴勸酒,一個臉上肥肉直跳的中年人,哀聲嘆着。
“聽說了府內發生的事麼?”
“副巡檢何弼被當場殺了頭,二十餘個衙門的老差都被拿下,你們說,官府會不會……會不會也把我們給抓起來?”
“畢竟龍虎幫橫行時,可也年年收我們保護費,有些生意有了分紅,也要給送去一份,真深究了,我們兄弟幾個,怕是都跑不掉啊。”
側坐的身穿綾羅的乾瘦男子,也是在順安府有些鋪子跟生意的商人,他更慘一些,不僅在生意上與龍虎幫有牽扯,當初爲了走水路,還跟兩個幫派有來往,每年起碼送去二三百兩的銀子打點,現在也跟着一嘆。
“誰說不是呢!孫老哥,我也在愁這事呢!本以爲我們算是被欺壓的,總不至於圍剿了三個幫派,還來找我們這些苦主的麻煩,對吧?可連當官,都咔嚓咔嚓地砍了,我們這些小商人,又算得了什麼?”
“聽說,那些當老差的家裡都被抄了,現在順安府虧空幾十萬兩銀子這事,你們應該也都聽說了吧?這事估計不假,不然官府也不會突然動了三大幫派,還不是因他們手裡有礦,庫裡有銀子?”
“你說,要真爲了銀子,我們這些人能跑得掉嗎?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對面兩個坐着的人,聽了這話,也臉色難看,眼角眉梢都帶着煩躁不安。
“哎!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難道我們還能左右了大人做事?就算是將來可能刀砍下來,腦袋搬家,起碼現在我們沒落到那個地步,就先吃好喝好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大家也都別捨不得了,讓夥計將這裡拿手好菜都上了,再來兩罈子女兒紅,我們今日啊,不醉不歸!”
“鄭兄說的有道理,他孃的,愛咋地咋地吧,反正老子現在要先吃上一頓好的了,喝就喝!不醉不歸!”
隨後喊了夥計,再加菜,上酒。
不僅僅這樣,隔了屏風,也能聽見許多人在私下議論,震動且惶惶不安的人頗多,這桌商人,喝光兩罈女兒紅,饒酒量過人,也帶上了醉意,言語間對官府的做法發起了牢騷。
“當初我們被三大幫派欺負時,官府不管,現在三大幫派剿滅了,來找我們的麻煩,實在是沒有道理!”
“好、好了!嗝!我們今天就喝到這裡吧!我看天、天色也不早了,也該、該回去了!走吧,再不回去,哈哈,我們家裡的母老虎,怕是就要以爲,以爲我們是被官府給抓去了,哈哈!”
姓鄭的商人眼見越說越深,打着酒嗝,搖搖晃晃地先站了起來。
三個人也藉着這喝酒,發泄心中一些恐懼跟鬱氣,又吃飽喝足了,扔給了夥計一錠銀子,也不用找零,結伴下了酒樓。
他們來時坐的牛車就停在酒樓外的空地,車伕在車上等着,但沒等四人搖晃着走過去,就突然被幾個人給攔截了下來。
“他孃的,你到底……”本來迷迷糊糊,差點一頭撞到了對面的身上,勃然大怒的一個商人就要擡頭呵斥,可是當他眨了眨眼睛,終於看清攔截了自己的人是誰後,頓時就嚇得打了個激靈,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原來是兩個衙役,穿着公服,手中還持着鐵尺,正冷冷的看着。
“官爺,您幾位有、有什麼吩咐?”
“少說廢話,我家大人要見你們幾個,跟我們走一趟吧。”爲首的衙役聲說着,郡丞是有自己衙門,自然也有自己衙役。
不過去的地方不是衙門,離着不遠,轉了幾間就到了。
本就心裡發虛,又被這麼“請”到蘇子籍等着的地方,一進院子,看到身穿着六品官服的年輕男子正在臺階上站着,四個商人酒醒了大半,立刻噗通一聲,在院中跪下了。
“這是我們府丞大人!”帶他們過來的衙役有人提醒。
“府、府丞大人,小人冤枉啊!”姓鄭的商人先反應過來,跪在那裡就喊起了冤:“小人剛纔只是隨便說說,並不是真對官府不滿,還請大人寬恕小人無心之過!”
他這一哭求,三個被嚇得全身顫抖的人,也要跟着嚎哭。
“休得喧譁。”蘇子籍忙擡手製止,無語看着下面四個身穿綾羅,但一見就跪下的人,心裡感慨。
商人有錢,但是地位低,的確是這樣。
行了幾步,就說着:“本官叫你們過來,是爲了順安府虧空一事……”
本就在酒樓提及過,他們這些與幫派有過接觸的商人,怕就是第二批要被官府盯上的肥羊,纔剛剛聊完這話題不久,就聽到了本府府丞說起這事,對這四個商人來說,簡直就像是聽到了催命的鼓聲。
四個人立刻抖如篩糠,砰砰砰連連磕頭,姓鄭的商人反應最快,喊着:“小人願捐三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