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龍湖·碼頭
蘇子籍聽到喊聲出來,此時碧空不染水闊天寬,萬頃波濤拍岸,岑如柏指着湖畔碼頭說:“公子,您瞧,是雙葉府的官員士紳來迎接了!”
“唔,的確,正中五品官服應該就是知府,左側是同知(郡丞)……”
蘇子籍一一分辨,見一羣官員焦急等待,翹首以盼,大艦離岸愈來愈近。
知府就起身吩咐,鼓樂聲大起,待到艄公靠岸,下錨,搭板橋,羅裴正正衣冠下岸,又見竄起幾道光,轟隆聲驟起,正是迎接欽差所放的禮炮。
蟠龍湖附近雖不算繁華地段,但許多人聽聞欽差要來給龍宮裡的龍女傳旨,這種事最是容易讓百姓感到好奇了,當初血祭官員都能引來不少人圍觀,何況是現在?
也因此除了官員、鄉紳以及一些有功名的讀書人是在知府要求下一起到了,更有着許多百姓在更遠的地方聚集着,朝着湖裡大船指指點點。
“那是宣旨的高臺?”
看到湖畔建起了一座起碼五米高二十幾平米大小的高臺,有官兵圍着,禁止閒雜人等靠近,岑如柏一看,就猜到了這是做什麼了。
蘇子籍也看了一眼,發現上面已擺好了桌案,方面有香爐,有雞鴨豬以及瓜果等供品。
畢竟像這種給龍宮宣旨,只要不是故意輕視,或時間太緊迫,肯定都是要先有一番祭祀,再宣讀聖旨。
羅裴上次來到蟠龍湖畔就進行過一次祭祀,現在又一次來到這裡,望着還算平靜的湖面,他的心情也有些複雜。
“上次來時,因對黃良平一事,邱昌等幾人與我離心,後來更畏懼我將罪臣血祭,現在已轉投了別人門下,但我自己卻不能後悔。”
對朝中有些人嘲諷他是酷吏的事,羅裴不是不知道,但再給一次重來機會,羅裴依舊會這樣做。
這樣想着,目光落在從後一艘船上下來的蘇子籍,忍不住又暗歎一聲:“倒是這蘇子籍,誰能想得到,竟是在短短時間內,就得了聖心,要是京裡一些人暗裡流傳的事是真,此子遠在我之上。”
“天璜貴胄,君臣分野如此。”
話說這僅僅是一瞬間的思考,岸上諸人早有培訓,炮一響,樂聲頓止,知府率領官員一齊跪下,深深叩下頭去:“臣等恭請聖安!”
“聖躬安!”羅裴代天受禮,從容受了一禮,淡淡說着,已上了岸,後面的隨員也跟着上來。
“見過總督大人!”諸官又給總督見禮。
蘇子籍排在第三,雖僅僅是六品卻是朝廷觀察使,亦算半個欽差,就連知府,也要先向蘇子籍行禮。
“見過欽差。”幾個身低品文官袍的中年人,這時從人羣中出來,向蘇子籍見禮,蘇子籍一眼就認出了是誰,忙扶住了。
“你們都是教導我的老師,豈敢豈敢。”不僅是扶住了,還反過來朝他們見禮,一旁人看了,有不少都是暗暗點頭。
天地君親師,蘇子籍雖不到二十歲就已前途遠大,可不驕不躁,對府學時學官這樣客氣,哪怕是做樣子,也很不錯了。
這幾個學官見蘇子籍態度,心情也果更好了,起碼有着這一段淵源情誼,大家都是與有榮焉。
蘇子籍與當地官員交流着,在這些官吏後面,排在人羣裡的鄉紳,幾張熟面孔也正感慨萬千望着衆星捧月着的蘇子籍。
今日穿着一身寶藍色儒生袍的張勝,眼巴巴看着,卻知道以他們的身份,在此時根本就沒有資格湊過去。
別看他們都是秀才,甚至還有方文韶這舉人,可在此時此刻的歡迎隊伍裡,實在是排不上號。
一個鄉紳此時忍不住低聲與同伴感慨:“這科舉一路,能走到最後,實在是不亞於一步登天。你看看,那正與知府大人說話的少年,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卻已是朝廷的欽差,聽說是什麼……哦,朝廷觀察使?”
“你不認識他?”
同伴看他一眼:“那可是咱們這裡走出去的才子,剛剛考取了狀元沒多久,就得到了陛下信任,被派出來做欽差,你看他身上穿的官服,怕是除了欽差的身份,還有六品官職。”
“欽差是臨時,官品可是實在。”
“說到底,這樣年輕就中了狀元,到底不一樣。聽聞過去只是家境貧寒的學子,走到現在改換門庭,我有子能如此,死也瞑目了。”
“不到二十歲的六品官,嘖嘖!”之前鄉紳亦是咋舌:“這樣的成績,怕是我們這一省,幾年內都難再出一個,你的兒子,呸,晚上作夢有!”
方文韶跟方惜,恰就在這鄉紳附近站着,將二人低聲交談聽個正着,兩人都是神色複雜,方文韶更是感慨。
他這樣的年紀,還只是個舉人,也不打算繼續往上考,只盼着兒子方惜能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將來考取進士,來彌補他屢屢落第的遺憾。
衆人紛紛議論着,同樣擠在鄉紳之中一個道人,在看了一眼,聽着有人感慨,以後蘇子籍怕起碼能官居四品,創下家業,就直接開口說:“何止是富貴?此人卻是有公侯之相。”
雖大家都在豔羨議論,但道人話一出口,還是讓不少人露出了忍俊不禁神情。
公侯之相?
這豈不是說着蘇子籍,以後能封公封侯?
剛建國時的功臣被封公侯不假,可現在是太平年間,哪有功勞可讓一個文臣去立的?
不立不世之功,文臣能封公封侯?
非軍功不爵,就算是宰相,對社稷有功,也僅僅是封伯,並且這是流爵而不是世爵,僅僅一代罷了。
封公封侯,斷無可能。
聽到道人話的人,大部分心裡吐槽,不過這時多半隻是投以一下嘲笑,有人覺得道人在故意拍馬屁,心裡這樣想着,就打算開口調笑。
方文韶卻先一步開口了。
“觀主……”
“方先生,貧道早已卸去觀主一職,現在不過是一遊方道人罷了。”說話的道人不是別人,正曾是桐山觀觀主的惠道真人。
聽他這樣說,方文韶從善如流,立刻改口:“沒想到道長您竟也到了這裡,聽聞道長懂面相,所言必是不虛。”
想到當年他兒子方惜出事時,就曾因靠近蘇子籍而快速好轉,那時他就知道,這蘇子籍必然會是個貴人,將來必然前途遠大。
這也是他聽了惠道的話,心中多半相信的原因。
他也有點好奇,誠懇問:“就是不知,是幾時公侯,是三十年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