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
周立誠剛剛從衙門回來,換了一件月白綢袍,也不戴烏紗帽,腳下踏一雙千層鞋,準備吃過了午膳就再出去,結果在正端着茶碗喝茶,信步踱幾圈,看到管家從外面急匆匆走進來。
“老爺,京裡出事了!”管家到了跟前,低聲說。
“出了什麼事?”作從三品光祿寺卿,兼集賢院學士,周大人可以說,消息方面也不算太過遲緩,但他怎麼想都想不出最近京裡能有什麼大事發生,值得管家這樣來稟報。
若說是跟自家有關,看管家這神情,只有震驚與八卦,全無擔憂,顯又不是。
他懶得繼續猜,就這麼聽着管家稟報。
“邵府派人告訴我,讓我稟告老爺,說宗人府接了聖旨,被責令立刻商量出一個適合宗室的名字,還讓準備歸宗的儀式……”
“皇族歸宗?”周大人聽到這裡已怔住了。
難道是皇上有什麼滄海遺珠,可皇上登基後,就幾乎一步不出京城,在京城有什麼女人,也必收到後宮中去。
又或是諸王在外面風流時,有了孩子?
如果是這樣,倒也算得上是個事。
卻聽到管家繼續說:“是,皇族歸宗,小的還聽說,這個歸宗的皇族,不是別人,好像是……本屆新科狀元蘇子籍!”
“聽說他乃太子之子,皇上之孫,當年可能是意外流落到了民間,現在就要被認回來了!”
“誰?你說誰?”
周大人一下就站了起來,手裡茶碗幾乎摔落,雖最終沒掉下去,而被他重重放到了桌上,但剛纔一驚,茶水也灑了一地,有不少直接濺到了靴子跟官服下襬,但周大人也顧不得了。
他彷彿沒聽清一樣,震驚問着管家:“你剛纔說皇族是誰?又是誰的兒子?”
“回老爺,聽說要歸宗的皇族,就是本屆新科狀元蘇子籍,而他原本身份,並不是寒門子弟,而是十幾年前流落到民間的太子之子!”
蘇子籍,前太子之子?
周大人也分不清,自己該震驚蘇子籍竟是皇孫,還是該震驚太子竟然有子嗣留下了,不僅長大了,還這樣出色!
太子之子,這可是比諸王的兒子都特殊一些。
想到這裡面種種事,周大人慢慢又坐了回去,陷入了沉思。
有丫鬟這時候魚貫而入,將飯菜擺放在不遠處桌上,可週大人並不想用餐,更沒有往常那樣讓人去喚老妻,而在沉思良久,指着一個丫鬟:“你去一趟後院,把小姐請過來,就說我有事與她說。”
“是。”丫鬟本驚疑的等待着,這時得令,連忙應了一聲去了。
周府後院
秋風細雨,黃葉飄落,或隨風被捲走,或跌落塵埃,沾染了泥水。
周小姐院落不算大,修建的卻很精緻,走廊相連,閣樓挺秀,二樓的木窗被推開一扇,身着淺色衣裙的周瑤,正安靜望着外面雨景。
梳着未婚的兩髻,顯得端莊嫺雅,身形纖細,顯得淡雅,雙肩披帛,長袖垂着,明明跟過去相比,她已很少妝點,常常素面朝天,可日漸出塵的氣質,卻讓這位失去了未婚夫的周小姐,不僅沒有如花般枯萎,反倒像是秋風,清冽,又令人着迷。
幾個被吩咐做事的丫鬟,或坐在不遠處矮凳上做着繡活,或正小心修剪着庭院裡的花草,還有在整理雜物,其中一個丫鬟忍不住朝周瑤望去,暗暗羨慕:“也是奇了,明明天天都能見到小姐,可每一次見到小姐,都覺得小姐又美了一些,這就是所謂女大十八變?”
“不過,也就是小姐這般出色,才能越變越美,像我等丫頭,哪怕成長些,都沒有不同。”
甚至有些丫頭長成,比起小時還越發平庸了。
人跟人,果然是沒法比。
並不知道丫鬟所想的周瑤,見一片落葉隨風飄蕩,到了自己的跟前,輕輕一伸手,也沒怎麼費力就拈住了。
泛黃的葉子,與指肚紅腫傷口襯托,竟額外多了一絲別樣的美感。
“怎麼,你今日不練琴了?”消失了一段時間的神秘聲音突然又冒了出來,一開始就問起了周瑤的功課。
周瑤淡淡回道:“沒什麼意思,就沒練。”
“許是因你又到了瓶頸。”對方點評:“你前幾日彈琴,我都有聽着,你的琴藝大漲了。”
但大漲的原因,卻讓周瑤有些沉默。
望着這泛黃葉子,目光從紅腫的指肚劃過,周瑤輕輕一鬆手,一陣風恰吹過,將這片葉子捲起,帶去了遠處。
“當日你琴聲震動京城,又是爲什麼?”周瑤安靜看着它被吹遠了,才突然之間問。
這件事,給周瑤造成不小的困擾,不僅是彈的手指指肚紅腫,還因這琴聲當時影響了全城的人,讓周瑤感到心驚,更因在回來後,周父也對她有了一絲懷疑。
“現在怕是已引起了猜測,你可能也知道,就連我父親也試探過。”
神秘聲音當然知道這件事,也正是因知道,所以這段時間纔有些愧疚,不知道該怎麼跟周瑤提起此事。
當日之舉,神秘聲音自己也是臨時決定。
“給你惹了麻煩,實在是抱歉。”良久,神秘聲音才說着,決定告訴她一些可以告訴的隱秘。
“不過,當日琴聲震動全城,不是譁衆取寵,而是不得已。”
“你也知道,我是妖神,我曾經看到幼龍被天承認場景,盛景就很震撼。”
“這次其實與上次情況相似,但遠遠勝過了那一次。”
“僅僅是幼龍歸位還罷了,不過是妖族裡出個妖皇,對零散居住妖怪來說,也算不得什麼要緊的大事,甚至有些妖族還不願意被妖皇管治,怕是反覺得困擾。”
神秘聲音靜了下,周瑤順着她的意,看向了遠處。
秋雨連綿,順着目光直去,盡頭是一座亭,亭不遠,能見到莓苔半壁青,她突心臟一縮,似乎有點預感,只聽着她長長一嘆,似有無限感慨。
“但這次幼龍歸位,伴隨的卻是靈氣釋放,雖僅僅一些,別的妖神還沒有覺察,而我身份特殊,卻已感知。”
“你可知道這靈氣釋放,又是何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