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葉不悔眼巴巴看,蘇子籍也不好逗她,遂將書卷倒扣在桌上,說:“龍宮的事,當然記得。”
葉不悔眼一亮:“真的?”
“嗯,真的。”蘇子籍笑了:“你贏的那局,還有我一份功勞,怎麼能忘?”
葉不悔怔住,隨後就笑起來:“這是,不是有你幫忙,我大概也會做一場被魚怪吞食的噩夢。”
她醒來,就算是棋手態度惡劣,還是試探了下,發現他們都只是做個噩夢。
“不僅僅是惡夢。”蘇子籍對自己人,從不故意掩蓋,製造出誤會,他的笑容變淡了:“你想問的是,畫舫上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吧?”
“我可以告訴你,絕對是真。”蘇子籍帶着一絲微笑,平平淡淡述說:“那些比賽失敗了,逃出大殿的,都被逆風奪去了一切。”
“壽命、氣數、前途、親朋好友,子孫後代,全部沒有了。”
“所以,他們對我們的態度才這樣惡劣,因爲他們本能知道,他們什麼沒有了,而我們還活着,甚至奪了他們原本的造化。”
“鄭應慈、張墨東是唯二倖存的人,我試探下,也應該失去記憶,但是就別以爲他們會對我們有好感。”
“有時,奪人機緣,殺人父母。”蘇子籍下船前,與鄭應慈交談過,當時其實就感覺到他一絲怨氣,當時沒有細想,可回來一想——自己是重生過,要是沒有重生,龍宮開啓,誰最有把握解開棋局?
是鄭應慈。
因此可以說,自己奪了鄭應慈的機緣,但是人在世界上,誰不爭,誰不奪?
蘇子籍也只是提高了警惕,但並不想挑破這個,只是說:“所以你要小心點,許多時,仇恨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結下。”
葉不悔有許多壞毛病,但能聽得進信任之人的話,是極大優點,她連連點首,又問:“剛纔接了通知,說棋賽還要重比一次,又是什麼原因?”
“太多人死了,死無對證,棋賽還得比一場,纔算清清白白,再說,就我們幾個活下來,總得查個明白。”蘇子籍帶着笑,下意識撫着書卷:“好了,不說這個了,我看你一個人很無聊,我發發好心,陪你下一局,不過只有一局。”
“一局就一局!”知道蘇子籍大多數時間要溫習功課,就算是一局,葉不悔也不嫌棄。
二人對弈了一局。
蘇子籍雖對棋藝沒有多少研究,可在水府裡,能通過學習蟠龍秘法來教葉不悔,這已被動加了技能。
“圍棋4級,3258/4000”
葉不悔有了靈機,天賦更提高,水平精益求精,面對蘇子籍更是大殺特殺,每當這個時間,她都笑的開顏,一副撿到了金子一樣的表情。
“殺殺殺,我又贏了。”
“你贏了。”蘇子籍丟下手裡棋:“沒想到你進步這樣大,這次棋賽,想必你一定能奪魁。”
“上京城也有機會贏。”
“我不及你有天賦。”葉不悔望着棋局,興奮過後,收拾着說:“你才下多少時間,如果你參加棋賽,十年有希望封聖。”
話說這樣說,可她心裡酸溜溜,爲什麼蘇子籍學什麼都會,難怪父親這樣看重他,女人就真不如男人麼?
蘇子籍看她的神態,啞然失笑:“術業有專攻,棋藝入門容易,可越往後越難,我沒有心思在這方面精益求精。”
“棋聖的希望,就全靠你了。”
這可不是推辭,是真心話。
蟠龍秘法很奇特,奧秘隱含在棋道中,要是棋手,看不到奧秘,要是修者,又不會棋道而入不了門。
但給蘇子籍強行消化,不僅僅蟠龍秘法奧秘獲得,就連套的棋譜也隨之領悟,這等於國手相授,所以才一夜之間,成就4級。
說實際,大概和比賽前的葉不悔一個等級稍遜的程度。
但這種不能長久,要長久,投入的精力,自身天賦以及對棋藝熱愛,都是影響因素,這些葉不悔有,蘇子籍則沒有。
四書五經,可以考取功名,蟠龍秘法,隱含着超越的希望。
這兩個都會下功夫,而棋藝能給什麼?頂天就是九品棋待詔、八品棋聖,考個舉人,都可以當到七品!
葉不悔聽出了他的誠懇,哪怕知道蘇子籍可能是安慰自己,心下仍暖暖的。
“你怕我懈怠了?”她俏生生瞪他一眼:“我可不是這樣的人。”
“是,是!不悔比我厲害!”蘇子籍點頭附和。
“那,再下一局?”葉不悔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試探說。
剛纔一局,蘇子籍已經被殺的不要不要,立刻搖頭拒絕:“不行,說好了就這一局!”
見葉不悔的眉已豎起來了,蘇子籍忙回去,拿起書卷,衝着她晃了晃:“我回房間看書!”
現在船艙,算是公共區域,有棋盤,風景也好,可以憑窗遠望,但眼下爲了躲這個小棋癡,蘇子籍決定還是回自己房間看,雖只有一扇不大的窗戶,但至少安靜一些。
葉不悔看到蘇子籍手裡的書,又恍然記起蘇子籍的府試,不好意思再追着對方一起下棋了。
蘇子籍回到自己房間後,鬆了口氣。
“在這船上看書,瀏覽春水,別有一番意思。”推開窗看着,但見湖岸柳色嫋嫋如煙,水禽盤旋掠水覓食,天光水色一片,蘇子籍輕聲說着。
“咦,這是什麼?”正要關窗坐到書桌前讀書,蘇子籍一怔,就見望着湖面上,有一道白影快速飛來。
待蘇子籍揉揉眼睛再看時,白影已消失不見。
“不是鬼影,倒似動物。”
“不過什麼動物能踏水而行,莫非是妖怪?”
蘇子籍心裡想着,隨手關上窗戶,回到桌前,就在這時,窗傳來了啪啪啪敲窗聲,還聽到了一陣小小嗚咽聲。
聲音清清柔柔的,明顯能聽出不是人聲。
“狐狸?”蘇子籍目光落在窗,正與一隻小小、神情看上去十分可憐的白狐對上了眼,它趴在窗戶上,正楸楸哀叫望着,臉上帶着人類一樣的哀求之意。
仔細看,它模樣有些悽慘,本來一身上等油滑的白皮,現在皮毛黑一塊灰一塊,不知道被誰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