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外面男客是衝着葉不悔來,男女有別,道賀過,匆匆吃過宴就告辭離開。
送走了他們,陪着葉不悔回去,快回到廳裡時,蘇子籍就看到葉不悔擦了擦眼角的淚。
“怎麼哭了?”蘇子籍忙問。
葉不悔的眼淚雖滾落,嘴角上翹,她輕輕抹去,對蘇子籍露出笑。
“終於,我完成父親的願望了。”她語氣中有着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自從父親故去,葉不悔就一直把奪得棋聖壓在了心底,時時刻刻翻出來看一看,鞭策着自己。
雖她本人也的確對下棋愛得深沉,但奪得棋聖始終是個沉甸甸的承諾,壓在心頭,讓人一直記着。
現在,她終於打敗了蟬聯兩屆的棋聖,成新一屆的棋聖,能成棋聖,就已經完成了對父親的承諾。
說句難聽的話,就算她現在死了,也有臉面去見父親。
當然,這只是說她現在身心輕鬆,並不代表她別無牽掛。
深深看了一眼站在面前關切望着自己的夫君,葉不悔心裡一暖,雖沒了父親這個相依爲命的親人,可她至少還有着一個親人,一直都陪着自己,支撐着自己走到現在。
不是他,自己大概也難以完成父親的要求。
“夫君。”葉不悔長長睫毛上顫了顫,黑亮的杏眼裡,映出蘇子籍的身影,彷彿眼前的這個人,不僅刻在她的眼睛上,更刻在了她的心上。
“一直以來,你都支持着我學棋下棋,甚至在京中少女頻繁出事,我不好經常出門,你也陪着我在家裡下棋,我知道,麻煩了你不少,夫君,我……”
“傻丫頭。”正說着,就見面前的夫君笑了,捏了捏她的臉,說:“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對你說的話?你我夫妻一體,算什麼麻煩?”
不遠處有僕從經過,見到這一幕也不敢多看,匆匆走過。
葉不悔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低首“嗯”一聲。
“肌膚勝雪,其氣內華。”蘇子籍是黑木手鐲的煉製者,能感受到一股波動在運轉,又被鎮壓下去。
“既成棋聖,必成大功,希望順利渡過這一年吧!”
纔想着,急促的腳步傳來,管家急匆匆進來,稟報:“老爺,夫人,宮裡來人了,要宣讀聖旨!”
這已不是代國公府第一次迎來宣旨欽差,在向蘇子籍稟報這件事同時,管家就已經吩咐人去準備香案等接旨要用的東西。
蘇子籍與葉不悔對視了一眼,他們今日舉辦宴會,穿的就已經算正式了,倒也不必另換衣裳。
“來的是誰?”向外去迎宣旨欽差,蘇子籍低聲問。
管家回答:“是趙公公。”
掌印趙公公?可是老相識了,之前幾次聖旨,就有他來宣讀,難道這次也是賞賜?
蘇子籍知道自己攪動了京城風雲,最近兩日整個京城都暗流涌動,但沒等到老皇帝先對齊王發難,自己先等到宣旨欽差,心裡微微一沉。
該不會老皇帝又打算借他做刀,來對付二王吧?
“並非沒有這個可能。”仔細一想,蘇子籍越發覺得這個猜測最靠譜。
迎到欽差,看着趙公公,蘇子籍沒刻意壓着茫然不解,恭敬請入國公府。
在前院已經設好香案,蘇子籍送走了男賓,現在留下的就都是女客了,凡有品級的官員夫人也都出來,一會宣讀聖旨時,她們也會跪在後面。
至於沒品級的官家小姐,以及普通僕從,則要避開,離得遠遠,他們連跪下聽旨的資格都沒有。
趙公公板着臉徑至香案上首南面立定,看着蘇子籍與葉不悔跪在最前面:“臣等恭請聖安!”
趙公公表情漠然,展開聖旨,宣讀:“奉天承運皇帝制曰……”
“……着所領羽林衛指揮使,欽此!”
蘇子籍跪在下面,低着頭,外人看不到此時神情,當聽到皇帝竟然下旨讓代國公掌握羽林衛,擔任羽林衛指揮使,大多數人,包括幾個年紀大一些的官夫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年紀小一些,倒是不知道羽林衛代表着什麼,可婦孺也知道,能在京城掌兵權的皇子皇孫,絕對是簡在帝心受重視!
有兵跟沒兵,可大不一樣!
代國公這才從侯爵晉升到國公多久?竟然轉眼間又執掌羽林衛,成指揮使了?
照着這個速度衝下去,是不是用不了一年半載,就要聽到其成太孫的消息了?
畢竟代國公已入了籍,名分有了,更是太子兒子,如果再掌兵權,被皇帝所喜愛,成爲太孫或真的只是時間問題。
原本還覺得齊王奪嫡的希望最大,可齊王虛長這麼多歲,早早進入朝堂這麼多年,還不是不能掌兵,還不是被拘在京城?
反是這位代國公,入籍前曾奉旨出京,在地方上待過,許多人當時不覺得這有什麼深意,此刻想來,頓時覺得這又是皇帝對代國公十分重視一個證據了。
齊王府
齊王單手撐着側臉,眉皺着,帶着一些煩躁,正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站在他面前的孫伯蘭,口齒清晰的將宮內的事,講給了齊王聽。
正是因聽得清清楚楚,所以纔不能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他這個王爺,苦心經營多年,安插在宮內各處的內線,竟被拔出了大半!
按孫伯蘭的說法,這些內線在被杖斃前,曾經被抓捕審問過,誰知道有哪個嘴不嚴,會不會將他給交代出來?
不,都不必懷疑了,這些能被他安插在宮裡的人,能有一半挺過酷刑就不錯了,怕此時關於他安插內線在宮裡的事,已被總結了遞到父皇的御案上了。
其實這種安插內線,早就有,這次雷霆一擊,看來調查大還丹的事,是觸犯了父皇的逆鱗。
齊王看似鎮靜,其實心都在顫。
“王爺,或是我們調查大還丹的事有些冒進,是不是最近避點風頭?”孫伯蘭額上滲出了汗,說着。
“宮內被杖斃的那些,雖說都是安插進的棋子,但除幾個經常送情報,剩下的都只是能證明與王府有着一些聯繫而已,更多卻沒有了,若是避避風頭,未必會有事。”
孫伯蘭雖這樣說了,但這話,說話的人自己或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