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他也是儘自己職責。”蘇子籍沉默了下,擺了擺手。
蘇子籍並不是聖母,只是譚安的父親譚右山是縣城裡老公差,當了一輩子的捕頭,可以稱得上清廉嚴正,小時就認識,前幾天還到自己宅裡道歉,實在可憐天下父母心。
看在譚右山份上,也不能多計較。
說完,取出一份名單:“我倒有個事,你給我查查這幾個人貫籍和官職,不需要深入,應該不是難事。”
野道人有點可惜,這人看起來就是黴星照耀,其實不需要化力氣就可擺平,不過這是公子吩咐的第一件事,當下接過:“行,公子放心,到了府城,給我幾天,保證能查到。”
說着,目光在上船的曹易顏身上一轉,而恰在這時,曹易顏也注目看來,兩人目光一對,各自轉開。
野道人就低聲說着:“公子,這人有點不對。”
“哦?”蘇子籍微微一凜,卻不說話,帶着葉不悔上了船。
這時,岸上一陣騷動,譚右山一腔心腸,沒能讓譚安醒悟,譚安反覺得,連爹都看低了自己,這讓一向自尊心強的他更難接受,沉默片刻,就突然奔了出去。
“哎,你……”見兒子奔去的方向與碼頭相反,雖有些擔心,可譚右山還是哎了一聲,沒再追上去。
“讓他自己冷靜一下也好。”搖搖頭,譚右山嘆着氣,忙又指揮着民夫幹活。
這些人都是附近村落徵來服徭役,對公差有天然畏懼,譚右山更是老捕頭了,他在這裡,誰也不敢偷懶,繼續幹着活。
而奔出的譚安只咬牙猛跑,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再擡頭時,周圍是一片沙灘蘆葦。
這不奇怪,挨着碼頭這多是荒地,不適合耕種,只生長着蘆葦和雜草。
譚安心亂如麻,不想立刻回去,往前繼續走,與一個戴着斗笠的人擦身而過。
這斗笠人身材魁梧,灰撲撲袍子,行走間幾乎無聲。
譚安原本沒在意這人,可走出不到幾十米,就看到路邊倒了兩具屍體,看它們衣着,應該是年輕夫妻,衣裳偏鮮亮,還歪倒着一輛小推車跟貨物。
看到的一瞬間,譚安就覺得整個人都浸泡在寒潭裡,瞬間僵在了那裡。
“莫、莫非是妖物?”
這兩具枯萎的屍體,看着詭異至極,明明屍體已枯萎,像過去了很久的乾屍,衣裳卻乾淨,才穿上不久。
要知這幾日,臨化縣可是一直下着雨,之前就死在這裡,經過幾場雨,不可能衣服乾淨。
可剛剛死去,怎會變成乾屍?
細想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這不似是人爲!
譚安其實很小就跟着父親學刑堪,想到剛剛與自己擦肩而過的那人,哆嗦了一下,頓覺十分可疑。
那人可是從這個方向而來,除非眼睛瞎了,沒看到路邊詭異死屍,又或者……那個人就是兇手,不然不該是毫無反應。
冷汗不僅從額頭冒出來,更浸溼了裡衣,譚安打了個激靈,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走遠了的斗笠人,立刻朝着前面跑去。
再前面一些,有一條小路,可以回縣衙,他打算立刻向縣令報告此事。
先不說妖物距離這麼近,若是不除,會不會哪天害到了自家頭上,就說他最近明顯感覺到了縣令張大人的不喜,能靠着這一功勞拉回印象,就是好處!
才跑到小路上,正打算看看斗笠人有沒有發現自己時,一轉頭,譚安心臟就差點從喉嚨裡蹦出來。
本已距離很遠了的斗笠人,此時就在距離不到半米的地點,他回頭瞬間,就正好對上這人的目光。
被斗笠擋住了的臉,全部露了出來,普普通通的一張臉,但目光對視的一瞬間,眼鏡就突然變成了獸瞳。
更可怖的是,這斗笠人沒有影子。
“啊……”譚安下意識發出尖叫,手抓向了鐵尺——沒有腰刀,腰刀只有捕頭纔可以配。
可才短暫發出一聲,喉嚨就被無形一隻手扼住,接着眼前一黑,譚安最後看到的是一張詭異笑着,不似活人的臉。
“嗯?竟是個公差?”
白氣徐徐吸取,就要變成枯萎屍體,在此時,譚安的記憶在妖物眼前閃過,讓妖物停了下來。
“與本次的目標蘇子籍有過節?倒真有趣。”妖物怪異笑了兩聲,明顯改變了主意。
就見一股黑氣從身體上溢出,呼一下竄入了倒地的臉色慘白的譚安裡。
地上的譚安,慢慢睜開了眼睛,又坐了起來。
望着同時倒地,並快速腐壞,臭味四溢的前身,“譚安”嫌棄的鄙視了下。
“人類的身體,還真沒用,只是借住幾日,就已從內到外腐敗不堪了。”
手一揮,屍體被黑氣籠罩,下一刻,就化爲同樣枯萎的乾屍。
又想了下,“譚安”擡手,地面陷下一塊,三具乾屍自己慢慢爬起來,相繼掉落進了坑中。
泥土再次重新覆蓋上,“譚安”滿意點點頭:“這樣就能無人發覺了。”
“這人是誰?怎麼看起來有些不對?”方惜離開,雖乘坐牛車,將車簾掀開望着外面。
這時目光一凝,看到一個人由小路轉上大路,此人穿着公差服飾,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此時望過來,古怪的目光讓方惜心裡有些不悅。
不過,下一刻,牛車就快速而過,方惜收回了目光,自嘲着搖搖頭,覺得自己是多心了。
“不過是個陌生人,許無意中看我而已。”
“你跑去哪了?”譚右山看到兒子回來了,鬆一口氣同時,也有些火大。
兒子跑走,原以爲過一會就會回來,結果許久都不見歸來,譚右山怕人告狀,說怠慢公事,只能裝着不在意的到處尋找。
結果看到兒子站在路邊,望着某方向發呆,這怎能不讓譚右山生氣?
說着,就已拍了兒子一下。
被“卑賤之人”打了腦袋一下,讓“譚安”臉上佈滿戾氣,恨不得立刻轉身,將這大膽之人直接捏死。
但想到自己的計劃,又將這戾氣壓下去,轉過身時已是恢復原本譚安會有的陰沉模樣。
“心情不好,隨便走走。”譚安解釋。
“心情不好?怎麼,我剛纔罵得不對?”兒子變成這樣,譚右山也心中窩火,恨不得再來一下,好打醒對方。
但思及兒子剛剛經受了打擊,到底心疼兒子,沒在這河道邊再說什麼,只是沉下臉提醒:“縣令大人安排的事,你總不能丟下不管,你已經出了差錯,再被人告狀,這差事就可能直接革了。”
誰知,一向以公差身份爲傲的兒子,冷笑一聲:“革了就革了。”說完這句話,就朝着遠處走去。
“你這孽障說什麼?”留下目瞪口呆的譚右山,片刻咆哮着,自己怎麼會有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