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慶登科

水雲祠就算真成淫窩,去的女眷也多了去了,單是府內,陳選侍又不是唯一的一個,王府裡的選侍,幾個不去默祈,想求得貴子?

說不好聽,就連王妃也去過,當然王妃前去,前後起碼有八個丫鬟婆子,是斷然沒有問題,但這也說明大家都去過,哪就真的輪到自己倒黴了?

這麼安慰着自己,周良果然舒服許多,沒有那樣心焦不安了。

正要從假山上往下爬,就在這時,遠處突響起喧鬧。

周良手腳一哆嗦,差點從假山上滾落,忙用手扶住,再次站到高處,朝喧鬧聲處望去。

這不看則可,一看,整個人都像墜進了冰窖裡。

就見着許多人舉着火把,連成一條火蛇,向陳選侍院子和自己住的房屋而來!

完了,必是王爺發覺了陳選侍的問題,連帶着自己欺主,也被發覺了。

當連滾帶爬的從假山上下來,周良已嚇得全身冷汗,站都要站不穩了。

完了,全完了!

“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他猶無頭蒼蠅,原地亂轉。

“欺主可是要被活活打死,我這張爛嘴,怎麼就能對着主子說謊,你可真是害死我了,害死我了啊!”

但再埋怨自己這張嘴也無濟於事,事已至此,繼續留下來,可能就要被抓到前面,當着衆人面被活生生打死!

周良在不遲疑,立刻就沿着花間小道,奔向黑乎乎的小門處,哆嗦取出鑰匙,掏出一串鑰匙一把一把試着。

手抖着,窸窸窣窣,總算找到了對口的鑰匙,捅了兩次都沒對準銅鎖,當下“啪”一聲,硬抽了自己一巴掌,再開時才順利開鎖,將小門打開了。

只聽“吱”一聲,門打開了,周良出來看時,外面是小衚衕,根本就沒有人,想踏出去,又遲疑了,心中滿是倉皇不安:“出去了這門,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在門口硬是徘徊了良久,就在這時,突然遠遠聽見有聲音,這聲音很飄渺,但有點熟悉。

“快,抓住周良,王爺說了,抓到就地打死。”

這聲音似乎是張旺,周良一下膽囊盡裂,再也顧不得遲疑,吶喊一聲,一咬牙就衝了出去。

順天府

此時天上的雲遮擋了月,沒下雨,還有些小風,驅逐已有悶熱。

內衙西花廳擺了宴,亮着燈籠,兩側笙篁齊奏,十二個少女翩翩,步搖叮噹,隨曲而唱,中間桌上擺着宴席,在場幾人聽着,都是各懷心事。

歌聲剛歇,衆人稱讚,羅裴嘆:“這真清豔絕倫,有歌舞如此,再有書畫就好了。”

“書畫?我恰有幅!”說話間,內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崔兆全坐直身體,一揮手,就取出了一軸新裱的畫,說:“各位都是博學之士,請爲鑑別一下。”

衆人湊過來,只見紙色尚好,上面只有一二個圖章,正圖卻是描繪着一羣新科進士,其中一人特別顯眼,翁脣似乎在說話。

衆人不禁面面相覷,羅裴十分仔細看了這幅畫,噓了一口氣,說:“這是首輔大人,以及你我中進士時的畫,您真有心了。”

順天府府尹潭平也湊上去看,他雖品級最低,也有從三品,並且管理着京城司法、治安、民政、財政、官方祭祀和順天鄉試,還可以直接向皇帝奏事,權利可不小。

因此,他在這一圈人中,也不顯侷促,更有些長袖善舞,仔細看了看:“這必是名師吳嘉年之作。”

“吳嘉年實是可惜了,入京科舉不成,求官也不成,最後淪落到青樓。”

“雖說這樣,畫也不多,此人仕途失意,就有求仙之意,漸漸非人間格調,所以我是記住了。”

說着看向蘇子籍:“大王詩畫絕代當世,您覺得這畫如何?”

蘇子籍一笑,對這府尹印象還不錯,在這位置,其實看着權利大,但也要經常做個受氣包。

京城權貴多,不說諸王,就是老郡王老國公,身份上就能壓死府尹,更不用說,公侯伯府的紈絝子弟喝酒逗鳥,時不時就要鬧出點事來。

而且往往還有相似勢力的公子哥彼此較勁,鬧到順天府,順天府府尹只能誰也不得罪,兩邊和稀泥。

能長期乾和稀泥的活,還能幹下來,而不是被人蔘一本落馬,足見此人的確是有些本事。

而且這場晚宴,算是辭行宴。

羅裴即將趕赴西南,在這裡,首輔、兵部尚書、連着自己,這時也不能掃興,微笑着仔細上去看了。

良久,口中說:“吳嘉年我也聽說過,其詞精妙不下前朝紀落之,只是單看這畫,雖盡力繁華,可細究其格調意境,還是有些疏遠,說是仙氣,或也有自怨自艾之心。”

羅裴靜靜聽着,縱有千言萬語想與代王說,此時此景下也不好開口,只是說着:“說的是,我還記得,這還是本朝第一場恩科,除了大王,我們都是這場科舉出來,因此入了仕途,距今已有三十年,真的是恍惚一夢。”

這話說的感慨,但在場的人都知道,羅裴已是代王的人,而羅裴之所以去西南,看似是得勢,是被皇帝信任,實際上是皇帝斬斷代王的一條臂膀。

只不過這一刀是鈍刀子殺人,只要羅裴心中仍有代王,這就反是代王的機會。

但話又說回來,中間隔着千山萬水,隔着大海,羅裴有心護主,京城真出了事,他也是鞭長莫及,幫不上忙。

代王劣勢再明顯不過,根基尚淺,黨羽太少,人脈缺乏,手中可用之人跟三王比,簡直被比到了泥坑。

雖然優勢也很明顯,但有了這劣勢,就難以與三王拉開距離。

哎,龍椅上那一位,到底是怎麼想呢?對代王又是個什麼看法?就連首輔趙旭,想着這些時,都未免有些猶疑,更不用說別人了。

趙旭本來神色淡淡,聽着羅裴感慨,也就改了話題:“吳嘉年畫是不錯,可惜詩詞不過一般,也許他自知,因此畫上無詩。”

蘇子籍原本微笑,突然之間,耳朵一動,這時突然之間笑了,只一笑,就使周圍的人覺得滿是春風。

“缺詩麼?這翰林之景,本是頌聖之詩,我本不拿手,不過且取筆來!”

幾人都是眼睛一亮,這是代王要寫詩了!

京城中人,有幾個不知道代王寫詩是一絕?

順天府府尹潭平忙讓人送上紙筆,蘇子籍揮毫潑墨,直接就寫了:《慶登科》

三十年前擢桂科,今朝欣喜上鑾窩。

天恩寵渥文章貴,人道榮華得失何。

萬里雲霄鵬翼健,五更風月雁聲多。

自慚無德酬知遇,空把新詩頌九波。

筆墨才落,只聽“轟轟轟”三聲,外面擊鼓之聲響徹,直透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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