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新春快樂,麼麼噠~
“這些年你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本宮始終惦念着,生怕你哪一日又回來了,沒想果然如此。”
寧鳳宸冷森森地看着她,並不言語。
“你要是還念着董欣那條命呢,就乖乖跟本宮聊會天,當年本宮雖未答應你要饒她一命,但終究還是讓她活到了現在。”
寧鳳宸冷笑:“你將她逼瘋,就是你讓她活着的方式?”
“沒錯。”
寧鳳宸看着她,眼中神情可怕,似乎要生噬了她。
流素笑道:“但至少她還活着,不是麼?比起孝昭皇后的手段,本宮總算是仁慈的,沒有對她趕盡殺絕。只是沒想你在她追殺之下居然能活着,料來是當年的芳汀格格救了你,你感恩戴德,這些年一直爲她效力,是不是?”
寧鳳宸眼神微暗,道:“我一直都是別人手中的兇器,你該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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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素凝視他:“像你這樣聰明的人,無論做什麼都會成功,偏偏爲了一個女子,葬送了一切,值得麼?”
寧鳳宸冷笑:“像娘娘這種攀附榮華富貴的人,是永遠不會懂的。”
流素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知道芳汀那丫頭跟你說了什麼,但我覺得,董欣現在這樣活着,是我能爲她能選擇的最好的活法了。”
寧鳳宸見她不再居高臨下的一副凌人之態,連稱謂也換了,不禁一怔。
“董欣的事,我們可以延後再說,先說你這幾年對我做的事,針蠱和相思子都是你的傑作吧?”
寧鳳宸微微冷笑不語。
“只有你纔會知道那些古怪的毒物,而且都是花花草草的。我早該想到的,只是針蠱那一事發生時,我一直深信你已被孝昭皇后滅口,不想你還活着。當年我追查到底,卻查到了孝懿皇后身上。只是我不明白,這事最後怎麼會被處理得像是孝懿皇后做的?最難的是如何能令她一力承擔下來?”
“這很簡單,那盆花本來就是祺貴人送給你的。”
“祺貴人?”
“祺貴人愛花,對於蒔花弄草頗有幾分心得,卻不瞭解花草毒性。那盆花是她弄進宮養着的,當時你初自南苑回宮,人人都去巴結送禮。芳貴人便建議她,說你生性'愛花,並不喜歡金銀玉器那些凡俗之物,祺貴人天真,便將那盆罕見的花送了給你。”
“原來那盆花不是芳貴人自內務府弄進宮的?”
“那盆花着實罕見,我雖知道它的毒性,卻不知道從何處得來,只是芳貴人讓我想法子對付你,我既不能出去,便只能問她有哪些花草毒物可以利用。偏巧竟然有這樣稀罕的花,怎能不善加利用?”
流素點點頭,那花是祺貴人送的,追根究底查下去,怕會懷疑到祺貴人身上。她和芳汀心性不同,萬一事發查到她身上,必定不會將這責任推給獻議的芳貴人,那她自己便有口莫辯。偏生將這毒下在阿膠中的還是張九兒,一切都絲絲入扣,和孝懿皇后關聯起來。
“那張九兒呢?”
“他之前爲仁孝皇后做過一些事,有把柄捏在芳貴人手中,大約是利用這點來要脅他。”
張九兒爲仁孝皇后做事的時候,孝懿皇后怕還根基未穩,那時候的芳汀更小,告訴她這些的不用說是如萱那三個大宮女。最後事發,張九兒不知是被滅口還是真的自盡,一切死無對證。
但這麼一來,矛頭直指孝懿皇后,流素順藤摸瓜便查到了她身上,結下了莫大的誤會。孝懿皇后爲了不牽連祺貴人,便將罪責全擔了下來。
“若不是這次夜香花的事,我恐怕沒這麼容易想到你還沒死。”
“夜香花的事,是芳貴人自作主張,只從我這裡聽了隻言片語,說是有毒,便擅自去給你和十三阿哥下毒,真是愚不可及。”
“自然,她選擇的毒物本就毒性不夠劇烈,想要致人於死地恐怕不易,這下毒的法子更是拙劣,哪能與你相提並論。我猜想,她只是從你這裡得知那花有毒,恰巧見着呂氏去祺貴人那裡拿信,順口提了一下,如此順便的事,做來全不費力,哪怕毒不死我,她也不用承擔後果。其實她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笨。”
寧鳳宸點點頭:“那丫頭心思詭譎,加上她身邊那三個大宮女都是精於此道的,其實也不是容易對付的。”
“否則你這麼多年也不會受制於她了?”
寧鳳宸看她一眼,淡淡苦笑:“我人在紫禁城內,當年雙腿完好尚受制於人,何況如今殘廢,你覺得我還能插翅飛上了天去?”
流素點點頭:“論殺人,你是我生平所見對手中最可怕的一個,可論自保,你卻比任何人都要脆弱,因爲你有個致命傷,只要被人掌握,就只能束手。”
寧鳳宸陰陰看着她:“所以你們都可以用她來要挾我,反正你們這羣后宮的女人,本也沒幾個是有人性的。我本以爲你總比她們好些,沒想到你更狠,居然硬生生逼瘋了阿欣。”他的眼眶漸漸泛紅,似乎滿是怨毒之意。
流素看着他,心中無端酸楚,說到與此人的恩怨,她原該無比恨他,但面對着他時,卻又說不出的同情憐憫。她緩緩道:“你這是要與我算帳了,那我就與你算算。沒錯,董欣瘋了,但她活着,朵藍和你妹妹也活着,可是我的孩子沒了,我該找誰索命?”
寧鳳宸仰天輕笑:“種何因得何果,你逼瘋阿欣的時候沒有料到要吞下這苦果?”
“你的阿欣現在活的很好,她把你妹妹當成了你,每日和她論詩作畫,活得比我好多了。你沒想過她若以爲你死了,又該怎樣活下去?如現在這般,你妹妹只要一身男裝便可以哄得她團團轉,讓她堅信你還活着,你倆雖困頓在景仁宮不得自由,但終歸是相親相愛,相伴終老。你想想,她要是清醒着,能這樣好好活着?”
寧鳳宸一呆,神情呆滯地看着她。
流素悽然一笑,神情哀婉:“可是我什麼都沒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入宮前也有個情人,他像你愛董欣一樣愛我,因爲我中的毒,他千山萬水去尋解毒的藥,結果……卻是用他的命來換我的命……因爲你,我和他陰陽相隔,因爲你,我失去了我的孩子……寧鳳宸,你欠我兩條命,我該用誰的命去抵?”
寧鳳宸瞪大眼,彷彿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我一再放過你,結果養虎貽患,如果種何因得何果,你爲何現在還不死?你爲何活得好好的,我的冬郎卻不在了……”流素咬牙切齒地看着他,從椅中站起,一步步走近他。
“我不知道……”看着流素淒厲哀慟的神情,他從未生出過這樣的歉意來。
或許正因他和端嬪愛得太苦,才更明白流素的痛。
“你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抵消你所有的罪過?你到底殘害了多少皇嗣,你自己也不知道?除了那三個皇子,我和槐序早夭的兩個孩子也是人命!程雲岫因你頂罪,最終被賜死,也該算在你頭上!你……你有什麼資格來跟我算帳?”
寧鳳宸似乎被她步步進逼的神態擊潰,不由得往後移了下。
“你不用害怕,我手無寸鐵,還是個孕婦,能對你怎麼樣?”
雖說是如此,但在氣勢上她已壓倒了寧鳳宸,他儘管是個亡命之徒,不懼生死,但對着流素時,卻不自覺地微低了頭。
“你和董欣那叫生死相許的愛情,那別人的又算什麼?我若不是一再同情你們,又怎麼會自食苦果?你說我不懂,告訴你,我若不是怕他一家會被滿門抄斬,早已抗旨逃亡,又怎會入宮選秀;他若不是爲了救我,也不會早早離世……可你呢,你爲了你愛的人,殺了一個又一個,你就不怕你的罪過將來都報應在她身上!”
寧鳳宸驀然擡起頭來,面如死灰:“求你放過她!”
“你還有什麼資格求我!”
“只要你放過她,我願意立即死在你面前。”
“這話留着到閻王爺跟前去說!你就一條命,想抵多少條命?”
寧鳳宸沒有答話,卻只是雙目潮紅地看着她。
流素定定地回望他,看着他悲涼絕望的神情,忽然心中一軟。
其實每個人都有做兇手的潛意識,寧鳳宸這樣叫殺人,玄燁卻也爲她殺了不止一個人。只不過他是皇帝,沒有人敢去質疑他的行爲。
細想來,她能活到如今,揹負的人命也不是一兩條。不管死去的那些人是活該還是無辜,其實他們都無權奪走別人的生命。
流素慘淡一笑。這筆帳無論如何是算不清的,即便她再恨寧鳳宸,也不能去將端嬪和朵藍、寧鳳倫都殺了泄憤。
死去的人終究活不轉。
“好,我放過董欣,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寧鳳宸彷彿看到一線光明,眼前一亮。
“對付芳汀。”
“對付她?你對付她應該易如反掌,我早對她說過,她不是你的對手。”
流素淡淡道:“她背後有個動不得的赫舍裡家族,我沒有外戚勢力與她對抗,皇上不能明擺着與她翻臉,但你無所顧忌。”
寧鳳宸尚在沉思,流素道:“我也答應你一個條件,讓你去見董欣最後一面。”
“好。”他想都不想,立即應允。
“改日天色早些的時候,我會帶你去景仁宮,什麼時候要你動手對付芳汀,我會知會你。從今日起,你當作沒見過我,以你的智慧,想瞞過她應該不難。”
寧鳳宸緩緩點頭。
流素出了殿,對羅碩道:“將這兩個值夜的都拖去慎刑司候審,一個是值守時酗酒大醉,一個是撿到了本宮的耳墜子私藏不還。”隨手在耳上摘下一隻耳墜遞給羅碩。
羅碩應命而去。
外頭福祥還在樹下監視着肖慶,領旨後與羅碩一同押着肖慶往慎刑司去。
羅碩將人交給慎刑司後吩咐了一句:“這是咱們主子要親審的,任何人不得探視,不得與他對話。”
肖慶想要哭喊大叫,卻早被羅碩在嘴裡塞了只臭襪子,只能嗚嗚哀鳴。
肖慶出了事,芳貴人本能地想到坤寧宮出了事,是夜命僖嬪支開了守夜的兩人,自己徑自去了坤寧宮。
僖嬪對於她這樣一再利用自己已是心中含恨,早在腹中將她詛咒了百八十遍。
寧鳳宸倒是好端端的在那裡沒動,芳貴人見着他先鬆了口氣。
待問了幾句,說他這裡全無異樣,並沒有人查到。又說流素確實曾在這裡正殿偏殿都搜了一番,說丟了只皇上送的耳墜子,十分重要。
再多問,寧鳳宸便表示一無所知了,畢竟他聽力雖驚人,也只能聽見偏殿內及門外不遠處的聲響,不可能知道宮門處的動靜。
芳貴人聽聞肖慶真的只是爲私藏了耳墜被問罪,稍舒了口氣,罵了兩句這個不成材的,便對寧鳳宸道:“過幾日再來看你,我會設法送吃的來給你,肖慶被慎刑司逮着,這幾日都沒有人給你送食物了吧?”
寧鳳宸淡淡道:“還不至於餓死,再說賤命一條,死了也不在貴人小主話下。”
芳貴人冷笑:“你給我好好活着,章佳流素沒死之前,你不許嚥氣。花點心思,幫我想個辦法去對付她。”
“你太擡舉我了。她如今已晉了皇貴妃,我更對付不了了。”
“你會有辦法的,爲了端嬪。”芳貴人看着他,施施然一笑轉身。
寧鳳宸看着她的背影,臉色冰冷,眼神中射出一道如刺寒芒。
論到動心機,十個芳汀也不是他的對手,若不是端嬪這個軟肋,他寧可自己死,也不願意被她這樣利用。
孝昭皇后要他死,芳汀要他活,其實都不過是將他當作兇器,他這一生,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