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非默擡頭一看,只見蕭鴻手背在身後,身後跟着一個侍衛,慢條斯理地從鐵柵欄那裡走了過來。再一看高天,他已經迅速地低下頭,給蕭鴻請了一個安,將自己隱到了陰影處。
言非默在心裡讚了高天一聲,迎向蕭鴻的目光:“大殿下怎麼屈尊降貴地跑到這小小的天牢裡來了,非默不勝惶恐。”
“言大人還會有惶恐的時候?”蕭鴻嘖嘖幾聲,“你犯下欺君大罪,革職下了死牢,還能談笑自如,這份泰然自若、不動如山的風骨,本王倒真是要好好學習學習呢。”
“大殿下心裡雜念太多,只怕是學不會的。”言非默淡淡地說。
蕭鴻冷哼一聲,忽然得意地笑了:“只怕你還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吧?父王這次下了狠心要治你的死罪了,誰來求情都沒用,昨日父王怒責了你的原來的姑姑,只怕她這個後位,嘿嘿,也是岌岌可危。言非默,你還是趕緊向我陪個不是服個軟,去我府上做個小倌,本王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幫你免個死罪。”
一旁的高天迅速地擡起頭來,驚愕地看了蕭鴻一眼,又迅速地低下了頭。
言非默笑吟吟地看着他,衝着蕭鴻勾了勾手指頭,蕭鴻心神一蕩,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牢門前面,離言非默僅幾步之遙。身後的侍衛沉聲說:“殿下小心!”
蕭鴻心裡一凜,停住了腳步,往旁邊看了看,對高天說:“你暫且出去,等我喚你了再進來。”
高天心裡發急,卻無計可施,只好一步步地往外走去。
“殿下這是請我到你的宮中去嗎?”言非默瞟了一眼蕭鴻的檔下,曖昧地笑笑:“只是不知道殿下還行不行啊?”
蕭鴻愣住,頓時全身的血往上涌,那張原本白皙陰柔的臉漲得豬肝一樣紅,指着言非默語聲發顫:“你——原來是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言非默聳聳肩,笑着說:“我可什麼都沒做,應該是殿下做的壞事太多,糟了天譴吧。”
“言非默,你等着!”蕭鴻渾身發抖,“我必定要讓你受盡人間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殿下還是趕緊管好自己吧,”言非默嘴角浮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你以爲陛下要治我死罪嗎?你以爲皇后娘娘要被廢了嗎?我告訴你,不出三天,陛下就會把我從這裡放出去。倒是你”
言非默輕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你以爲你做的那些事情沒人知道?陛下心如明鏡,你就等着吧。”
蕭鴻死死地盯着他,良久,他終於恢復了平靜,哈哈大笑了起來:“言非默,你不用拿話激我,我不會上你的當。”
言非默謙遜地說:“大殿下怎麼會上我的當,大殿下是做大事的人,非默自愧不如。只是不知道西涼皇族給了大殿下什麼承諾啊?值得大殿下冒此通敵叛國的大險?不知道盧侍郎貪了這麼多銀子用到什麼地方去了?”
蕭鴻頓時臉色大變,正在這個時候,從鐵柵欄外急匆匆地跑進來一個人,正是左郎將吳孟,驚疑地看了言非默一眼,附在蕭鴻的耳朵上說了幾句。
蕭鴻失聲叫道:“你說什麼?蕭子裴他居然這樣說?”
吳孟點了點頭。
蕭鴻在牢門面前左右踱了兩個來回,眼睛卻死死地盯着言非默。忽然,他停住了腳步,失笑道:“言非默,蕭子裴失心瘋了,今日居然闖宮冒犯聖駕。”
言非默淡淡地說:“蕭子裴不是大殿下的堂兄嗎?我的身份難道不是他透露給你的嗎?慶王爺不是素來討厭皇后娘娘寵冠後宮嗎?他蕭子裴闖宮和我又有什麼相干?”
蕭鴻被噎了一下,他也不想爲蕭子裴辯解,冷笑一聲說:“我只是奇怪言大人的魅力真是大啊,搞得本王也想去求父王將言大人賞我了。”
言非默心裡一動,皺着眉頭說:“他蕭子裴去幹什麼了?”
蕭鴻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哈哈哈大笑起來:“蕭子裴瘋了,他居然說你是個女的,於他有救命之恩,懇求陛下看在他掃平西涼的份上,把你賞給他!”
言非默怔了一下,不動聲色地說:“的確是失心瘋了,陛下該是把他轟出宮外吧?”
蕭鴻陰狠地看着他,眼神閃爍,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吳孟有點着急,上前說:“大殿下不用再和他多說了,陛下嚴令無他的手諭任何人不得入內探視,如果進來時間太長,只怕瞞不過陛下的眼睛,還是趕緊出去吧。”
蕭鴻猶豫了片刻,點點頭,看了一眼言非默,甩甩衣袖,大步往外走去。走到甬道的盡頭,迎面遇上了風武陽。
風武陽愣了一下,躬身行了個禮:“大殿下。”
“風大人到這天牢裡來幹什麼?”蕭鴻陰冷地問。
“奉陛下手諭,來這裡問言大人幾句話。”
“此人甚是狡猾,風大人可千萬不要被他騙了。”
“微臣一定謹言慎行,對他的話多加推敲,多謝大殿下提醒。”
蕭鴻哼了一聲,急匆匆地走了。風武陽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輕嘆了一聲,緩步往裡走去。牢房裡有些陰暗,讓他一下子有些不是很適應這裡的光線,隱隱只看見最裡面的木柵欄裡一個人長身玉立,微笑地看着他。
風武陽心裡一喜,快步走到牢門前,吩咐跟進來的高天把牢門打開。“非默,你還好嗎?”忽然,他看到了言非默腳上的鐐子,頓時勃然大怒,“誰?誰讓你們乾的?”
高天回稟說:“是左郎將吳孟。”
“給我打開了。”風武陽厲聲說。
言非默擺了擺手,笑着說:“武陽,不必了,我這輩子還沒有上過腳鐐,今兒個嚐嚐鮮。”
風武陽心裡一陣心酸,半晌,他凝重地說:“非默,陛下着我過來問你幾句話,你可要仔細斟酌好了回答我。”
言非默點點頭,溫言說:“武陽來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風武陽屏息看着他,語聲微微有點發抖:“言非默,你到底是男是女?”
言非默嘆了一口氣,問:“如果這是陛下問我,煩請武陽轉告陛下,是男還是女,等言非默斷了氣以後就知道了。”
“那,要是我問你呢?”風武陽怔怔地看着他,低聲問。
言非默的臉上露出一種苦惱的表情,半晌,他回答道:“武陽,我騙了你這麼多日子,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風武陽定定地看着他,腦子裡千迴百轉,各種念頭紛至沓來。“那,那個煙墨姑娘,究竟是不是你?”風武陽的語聲顫抖了起來。
言非默只覺得尷尬萬分,支吾了幾句,心一橫,說:“對不住,武陽,我並不是存心要騙你。當時我那兩個侍婢閒極無聊,一定要到紅袖樓玩耍,沒想到會和你們碰上。”
“原來原來如此”風武陽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喃喃地說。
言非默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歉然說:“武陽,你真心待我,我卻一直對你有所隱瞞,心裡實在愧疚,你要是不舒服,就狠狠地罵我吧!”
“我罵你做什麼”風武陽凝視着他,緩緩地問:“非默,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言非默茫然看着他:“武陽你爲什麼這麼問?我自然把你當成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風武陽喃喃地重複說,只覺得滿心的苦澀。
“武陽,你怎麼了,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太舒服的樣子。”言非默不由得有點詫異,將手放在他的脈門上,“我來幫你搭個脈。”
風武陽想甩開他的手,想對他說“男女授受不親”,可是不知怎麼了,這手怎麼也動不了。他定定地看着言非默近在咫尺的臉,低聲說:“非默,我沒事,只是昨夜沒有睡好。”
言非默看他脈象平穩,放下心來,笑着說:“都是我讓你們操心了。”
風武陽不敢看他的笑臉,後退一步,又問:“陛下還問你,你和皇后到底是什麼關係?”
言非默沉吟片刻,回答道:“煩請回稟陛下,我和娘娘的關係,娘娘必然已經告訴陛下了,如果陛下不信,我也無話可說。”
“非默,你非得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嗎?”風武陽有點着急起來。
“武陽你就如實稟告吧。我孑然一身,來去無牽無掛。”言非默淡然地說。
“那,子裴呢?子裴怎麼辦?”風武陽看着他淡然的模樣,忽然衝動地問。
言非默愣了一下,皺着眉頭說:“提他做甚?你若是見了他,就和他說,別給我添亂了!”
“子裴說你誤會他了,我還不信,果然如此。”風武陽激動地說,“非默,子裴不可能會害你,爲了你他早就方寸大亂,連命都不要了,今日差點讓陛下把腦袋給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