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來這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皇宮。言非默心想:如果今天朝堂上在商討軍機要事,會不會也傳得誰都知道?陛下如此深的城府,怎麼對這個沒有好好整治一番?難道這是陛下故意把消息放出去的?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心裡一凜,在別人眼裡,蕭幀寵愛皇后,對皇后的這個內侄自然青睞有加,只有言非默心裡明白,蕭幀早就懷疑他的身份來歷,更有那麼一大幫視言樂之爲眼中釘的後宮嬪妃和外戚,不知道在蕭幀面前說了他多少壞話。

剛剛走到長樂殿,言非默就聽見裡面一陣嬉鬧聲傳來,他無奈地搖搖頭,剛剛跨進殿門,就見裡面一羣宮女簇擁在一起,中間是一個英武的少年郎,身披銀色盔甲,背上一張金色彎弓,腰上一把墨色寶劍,英氣勃發,神采飛揚,正是小皇子蕭可。

言非默眼裡掠過一絲讚賞,旋即便斂了起來,淡淡地笑着問:“是不是恨不得明天馬上就到,對不對?”

蕭可喜滋滋地跑了過來:“非默哥哥,你看我這身打扮怎麼樣?”

“不錯。”言非默點點頭。

“非默哥哥你等着,明天我一定要獵只猛虎送給你,到時候你把虎皮放在你家裡,一定很好看。”蕭可伸手拿下背上的弓,屏息凝神,跨步拉了一聲空弦,“嗡”地一聲,引得宮女們一陣驚呼。

言非默臉上的笑臉漸漸消失了,默不作聲地越過蕭可,往裡走去,蕭可有點急了,跟在言非默後面着急地問:“非默哥哥你怎麼了?”

言非默眼看後面的宮女被甩開了一段距離,於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小皇子,喜怒不行於色,悲歡不溢於表,方是帝王之道。你要向陛下好好學學。”

蕭可呆了一呆,站在原處,有點委屈:“非默哥哥,這不是在長樂殿嘛,這不是在你這裡嘛。”

言非默嘆了一口氣,心裡有點不忍,摸了摸他的頭:“小可,如果作爲普通人,你很好,可是你是皇子,不夠。”說着,推開了內殿的大門。

這一推,把向來溫雅淡漠的言非默氣得差點跳了起來,只見言樂之居然也弄了一套盔甲,手上拿了一把出鞘的寶劍,劍氣泠泠,惹得殿內的幾個貼身宮女一陣驚呼。

“叫什麼叫,我在江湖上跑的時候你們都還沒生出來呢。”言樂之挽了一個劍花,端得是英姿颯爽。

“娘娘,你這是幹什麼?”言非默不由得扶了一下額頭,覺得自己爲了眼前這個人進宮來實在是一個天大的錯誤,他應該直接把她打暈了帶回家去,省得留在這裡被別人弄死。

“小芷,你看我這身打扮怎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圍獵怎樣?”言樂之跑到言非默身邊,喜滋滋地問。

“這樣吧,娘娘你穿着這身衣服出去圍獵吧,微臣恕不奉陪,直接去天牢就好了。“言非默微笑着說。

言樂之立刻後退了幾步,眼圈一紅,哀慼地說:“小芷,你又生氣了。自從你進了宮,動不動就生氣。”

“微臣怎麼敢生娘娘的氣,娘娘你慢慢玩,微臣這就去找陛下請罪去。”言非默說着拔腿就走。

言樂之一把拉住了言非默,緊接着就好像被燙到了一樣縮了手,“好了好了,我不玩了還不行嘛,我這就把衣服脫下來。”

任嬤嬤陪着悻悻的言樂之到裡面換衣服去了。蕭可板着一張臉跟在言非默的身後,默不作聲。不一會兒,言樂之一身盛裝走了出來,牡丹繡,飛仙髻,金步搖,五鳳釵,雍容華貴,豔麗無雙。她矜持地看了一眼言非默,款身在上首的紫檀軟椅上坐下,說:“言大人此來所爲何事啊?”

言非默啼笑皆非地看着她,答道:“娘娘,是您和小皇子叫微臣過來的。”

言樂之有點尷尬,看了一眼蕭可,問:“可兒,你叫你非默哥哥過來幹嘛。”

蕭可偷偷看了一眼言非默,見他沒有不悅的意思,連忙回稟說:“母后,我叫非默哥哥來討論明天圍獵的事情。”

“圍獵!”言樂之從齒縫中擠出這兩個字,恨恨地看着言非默,“明天你們把第一個獵到的東西敬獻給我!不然你們就留在獵場不要回來了!”

“母后,我第一個獵到的說好要給非默哥哥的。”蕭可有點着急。

“你這個沒良心的,你們出去玩,留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宮裡”言樂之眼圈一紅,揮了揮手裡的手絹,傷心起來。

言非默想了想,溫言安慰說:“娘娘,過一陣子風平浪靜了你讓陛下帶你去。”

言樂之有點悵然,輕聲說:“小芷,你不要騙我了,只要在這宮裡,就不會有風平浪靜的一天,就算是陛下,也有身不由己的時侯。”

“我不信。”言非默定定地盯着她,從嘴裡吐出了三個字。

從宮裡出來,言非默心情鬱郁,沿着府前的長街走了幾個來回,才整理好心情往家裡走去。門房言七一見他來了,立刻高興地迎了上去:“公子,你可回來了。”

“怎麼了?”言非默心不在焉地應着,推開了大門,不由得呆了一呆,杏花樹下,一個人斜靠在他的長榻上,哼着小曲,飲着聽雲特意爲他泡製的陳年桂花茶,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言七努努嘴,低聲說:“公子,他來了好久了,說是等着你回來。”

言非默大步走了過去,踢了踢他的腳,惡狠狠地說:“喂,蕭將軍,言府可不是茶樓。”

蕭子裴嚇了一跳,支起身來委屈地說:“非默,你這不是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嘛,昨天還和我談笑風生,怎麼今天就對我惡語相向。”

“我心情不好,你別來惹我。”言非默毫不客氣地說着,把他從長塌上拽了起來,自己往上一趟,眼睛一閉,沉聲說,“言七,送客。”

言七喜滋滋地跑了上來:“蕭將軍,對不住了,我家公子要休息了。”

蕭子裴慢條斯理地拍拍手,從懷中取出一章紅色的紙揚了揚:“非默,你可真冤枉我了,我這不是自告奮勇,替你的知音送拜貼來了。”

“在這裡我有什麼知音,”言非默冷冷的說,“朝堂之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恨我的,一種看我笑話的。”

蕭子裴愣了一下,這樣的言非默讓他心裡不由得一緊。他心裡有愧,清咳了幾聲說:“你這是在說什麼,武陽呢?你把武陽放在什麼地方?好了好了,別說這些,看,這是楚天揚的拜貼,他邀你今晚一起去紅袖樓。”

今天整個紅袖樓都被楚天揚包了下來,言非默和蕭子裴趕到的時侯,楚天揚正在一樓的大堂裡和風武陽對酌,一旁一個小書僮隨侍在一旁。紅袖樓裡的老鴇鳳麼麼一看到蕭子裴,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悄聲說:“將軍,這是唱的哪一齣啊?他楚國的太子跑到我們這裡來幹嘛?”

言非默冷冷一笑說:“來的都是客,你銀子照收,管他是什麼來頭。”

“哎呦,這位大人說得是啊,有銀子賺就行了。大人裡面請,裡面請!”鳳麼麼一點就通,揮着撲滿香粉的手帕把兩個人迎了進去。

雖然大衍朝民風開放,可風武陽身爲禮部尚書,在這脂粉之地不免有點拘束,一看他們倆個來了,不由得喜出望外:“非默,子裴,你們可來了。”

楚天揚哈哈大笑:“言大人,蕭將軍,今天冒昧相邀,實在是因爲一路行到京城,對二位神交已久。”

言非默恭了恭身:“太子殿下擡愛了。其實在下對殿下也是神交已久,聽說殿下勇挫貴國八王爺的叛亂,爲十幾年前被誣陷的二王爺平反,在楚國深得百姓敬仰。”

“真是一團亂帳啊,皇家之事多是身不由己,言大人就不必再提了。”楚天揚不以爲然,反而嘆了一口氣說。

“皇家之事多是身不由己”言非默輕輕地默唸了一遍,擊掌笑道,“說得好,來人,給我斟上一杯,在下要敬殿下一杯。”

一旁的小書僮眼尖,立刻從一旁拿了個酒杯斟滿,兩個人酒杯輕輕一碰,發出一聲脆響,一飲而盡。

“小王和言大人一見如故,不知是否有幸稱一聲言弟?”楚天揚興致勃勃地問。

“那在下就不客氣尊稱一聲楚兄了。”言非默泰然自如。

“好。”楚天揚高興地應了一聲,對着鳳麼麼說,“還不快把樓裡的頭牌都叫出來,還杵在這裡幹嘛!”

鳳麼麼不敢怠慢,樓裡幾個頭牌都款款而出,紅袖樓不愧是京城第一樓,姑娘們環肥燕瘦,顧盼生嫣,尤其是領頭的流霜姑娘,臻首蛾眉,眼波流轉,含情脈脈地盯着蕭子裴,讓人忍不住心裡怦怦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