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大中午的, 晏宇和蘇燕雲能幹什麼?真有貓膩也不會讓許衛東撞見了。
鍾瑩相信晏宇現階段心裡只有她一個人,和其他異性接觸不過是礙於學習工作上的必要交流。說不準他與別人說話吃飯只是玩笑,有些人是避不開的, 比如尹芬, 比如蘇燕雲。
鍾瑩的信任源於對自身的自信, 以及把握男女關係精髓的方法。正如她和關玲說過的肺腑之言, 有勁別朝女孩身上使, 或者換種通用說法,別朝情敵身上使。對象如果太有魅力的話,情敵打得完嗎?你只需要把心思用在一個人身上, 他自然會爲了你刀槍不入。
喜歡晏宇的多了去了,只要知情懂禮, 明白別人東西不能碰的道理, 她才懶得爲暗戀者生閒氣。蘇燕雲的竭力掩飾她看在眼裡, 但她不動,她也不會動。好人與壞人的區別就在於, 好人只會想,不會做。一旦做了,那鍾瑩定要除魔衛道的。
聽到二人中午單獨用餐時,她尚覺得無所謂,同在實驗室, 吃飯時間同步也正常;聽到辣椒醬時, 她略有不虞, 小蘇這是想走潤物無聲路線, 用接地氣的獻殷勤來拉近和晏宇的距離?再等聽到下一句話, 鍾瑩心態有點炸了。
“那妞過來拉架,我推了她一把, 姓晏的上來給我一拳,把人拽他身後去了。我氣得呀,問他還記不記得誰是他女朋友,罵那女的給你提鞋都不配,他特麼二話不說又跟我幹起來了!你還護呢,你以爲他是爲了你跟我打架?他就是在給別人出頭。那女的拉架都快拉到他懷裡去了,摟着他哭,他推都沒推,一個勁兒跟我犯嗆,我X他大爺的,有背景怎麼了,老子不怕他!”
沉默着聽完,鍾瑩壓抑住情緒道:“謝謝你替我打抱不平,不過我不希望你再和他起衝突,不是護着他,是爲你好。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解決,不管我和晏宇怎麼樣,始終是拿你當朋友看的,聽我的,別再找他了。”
許衛東恨恨地喘粗氣:“拿我當朋友就是每次都叫我讓步?”
“我請你吃飯。”
“不稀罕!”
“要不你回家問問你爸,這架能不能打,仇能不能結,老爺子要說可以,我幫你向晏宇約架。打他一頓不是大問題,怕只怕他跟家長告狀,半個北城都不得安寧。許家有麻煩就不說了,你的那些社會人兒兄弟一個也跑不了。”
“......你剛說你要打誰?”
掛了電話,鍾瑩心情沉重,還有這麼一出,真是讓人意外。
質疑,生氣,要求他遠離蘇燕雲,統統不能做,她甚至不能表現出知道了這件事兒。
許衛東一面之詞,或許是經過他加工誇張過的版本呢,不足以全信。就算晏宇真如他所說保護了蘇燕雲,那也只是一種紳士行爲,她沒有理由讓兩人拉開距離。
要知道,女生不帶指向性的醋勁是可愛的,一旦具體到人,吃醋和無理取鬧的界限就容易混淆。
晏宇本來把小蘇當成普通學妹,對她毫無想法,可鍾瑩若明確將她擺在情敵的位置上,跟晏宇抱怨或鬧騰,他倆的普通關係就會轉變成尷尬關係。晏宇看到小蘇就會冒出“鍾瑩說這女孩對我有意思”的念頭,這時候小蘇只要稍用綠茶技術,展露自己的無辜和委屈,晏宇的歉意便會生髮。
男人對女人產生抱歉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有抱歉就有寬容,有寬容一顆心就裂了縫。與此同時產生的,還有對女朋友吃飛醋的不滿。不滿之後是厭煩,厭煩之後是崩裂。
她不怕蘇燕雲作妖,只怕晏宇無知無覺地受到命運牽引。所以,得穩住,適當給蘇燕雲一點刺激,逼人掛相,她最拿手了。
第二天禮拜六,中午下課後,人大所有同學都從廣播裡聽到了一段道歉發言。道歉對象是經管工商系的鐘瑩,內容是兩個沒有透露姓名的女生,針對前段時間在公衆場合對她做出的不實污衊進行反省,並致以誠摯歉意。結尾處還對鍾瑩做了一番吹捧,說她人美心善,撤銷訴狀,給了二人改過自新的機會,表示今後一定會遵紀守法謹言慎行。請廣大同學以兩人爲誡,愛護同窗,珍惜聲譽,勿以惡小而爲之。
學生譁然,他們從道歉裡聽出了重點,鍾瑩對待流言的態度竟然是訴諸法律!真是一個合情合理但又出人意料的做法。
瞭解內情的,諸如舍友,李家印等人都覺得很解氣,惡人就該這樣治,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亂嚼舌頭。而那些徘徊在吵得過就吵,吵不過就打,打不過就認倒黴階段的同學則覺得,道歉者肯定是編造了什麼天理難容的謠言纔會被告上法庭的,他們平時背後說人幾句閒話夠不上那級別吧?
總之,鍾瑩的大名隨着廣播的擴散又在校園裡掀起一波議論,但是議論中再未出現有關她個人作風方面的臆測,那些一度說的天花亂墜,彷彿親眼目睹過她私生活混亂的人,都閉了嘴。
作爲張露馬秀鳳配合釣魚的交換,鍾瑩答應二人在道歉聲明中隱去姓名。她們十分感激,她們的輔導員也很滿意,和鍾瑩的輔導員說她識大體。大學生培養出來不容易,因此毀了前程太可惜。
放過了她倆,鍾瑩可沒打算放過邱文濤。聽到廣播的他一定也鬆了一口氣吧,兩個見錢眼開又膽小怕事的傢伙沒敢把他供出來,鍾瑩果然只是嚇唬嚇唬她們,此事到此爲止。她在明,他仍在暗,又可以愉快地搞事了。
週末放假一天半,鍾瑩沒有去找晏宇,只通了一個電話,他說那件事已經交給朋友辦了,讓她不要亂跑,不要落單,進出都須和同學結伴。另外不要聯繫許衛東,他下個禮拜閒下來會幫她導出攝像資料,再和她一起去還攝像機。
鍾瑩自然滿口答應,但不聯繫是不可能的,她還要向社會人兒通報邱文濤的行蹤呢。
禮拜天晚上,邱文濤在外吃飯與人發生口角,被三個大漢爆揍一頓,鼻青臉腫去報了警。可是這會兒沒有即報即出的幺幺零,等他找到派出所把事件陳述清楚,那夥人早跑沒影了。
傷勢多集中在臉上,雙眼烏青,面頰腫脹,鼻血橫流,可骨頭沒斷,無擦傷挫傷創傷,連輕微傷都算不上。民警讓他回去休息,有線索了再通知他來認人。邱文濤知道,就是幾個偶遇的陌生人,無仇無怨無處查起,警察說套話而已。
他鬱悶着自己的倒黴,被同學扶着一瘸一拐返校時,在北門附近巧遇鍾瑩和三個女孩。兩人互不相識,本不該有接觸,可是邱文濤多看了鍾瑩一眼,鍾瑩也無意間瞄到了他的臉,當即誇張地渾身一激靈,指着他的臉叫道:“媽呀,豬頭!”
幾個女孩噗嗤笑出聲,他的同學也嘬着腮幫子忍笑,邱文濤努力睜大眼睛,憤怒道:“同學,你懂不懂什麼叫禮貌!”
鍾瑩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原來是個人,對不起,天太黑沒看清,我以爲見着妖怪了呢。哇這位同學,你臉都腫成豬頭了,不去醫院啊?”
因爲眼睛腫得太厲害,邱文濤的眼神很難判斷,但鍾瑩確定他盯了自己一會兒,便自動腦補出陰鷙,兇狠,惡毒,欲將她凌遲於當場的狀態來。
禮拜一,鍾瑩上課前在宿舍正對門的窗戶上掛了個塑料洗漱籃,籃子裡裝了些換洗的小衣,下課回來取下,下午再掛上去。禮拜二重複了這個動作。
就在禮拜二的中午,303宿舍再次遭遇不明人士入侵。鍾瑩的損失比上次還要慘重,衣服被剪爛,鞋子泡水,被子枕頭劃爛,棉絮飄了一屋子的。
舍友們大崩潰,即使她們的牀鋪和個人物品都完好無損,仍然吵嚷得整個東二樓都翻了天。趙月蘭直接去找宿管阿姨,稱她看門不盡其責敷衍了事,把女學生安全置於危地。
保衛處來了,輔導員來了,系主任也來了,徹查整棟樓,同時報警。這次沒有丟錢,可是衣服鞋子被子也是錢買的。
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在跟鍾瑩過不去,廣播道歉的震懾沒有起到效果,把系主任氣得不輕:“我們學校不會有這樣膽大妄爲氣焰囂張的學生,一定是社會上的人潛入校園作案。”
輔導員正在安慰傷心抽泣的鐘瑩,聽到這話不敢苟同:“主任的意思是鍾瑩和社會人有來往?我不這麼認爲。上次和這次,此人都是選在鍾瑩上課的時間搞破壞,顯然對她的作息和行動軌跡十分了解,甚至知道鍾瑩睡哪張牀,用哪個櫃子,哪些物品是她的,手段簡單幼稚,就是進行純粹的泄憤行爲,這很明顯是熟人作案。一個不熟悉校園環境,宿舍環境的外人,恐怕辦不到吧?”
系主任:“......同學之間怎麼會針對到這種地步?我當系主任十年聞所未聞,這可不是小打小鬧了,簡直深仇大恨啊!鍾瑩你想一想最近得罪了什麼......”
“主任!”輔導員打斷他,“鍾同學是受害者,無論她是否與人發生過矛盾,是否得罪過人,都不是被損害的理由。學校有老師有領導,如果感覺受到了欺凌或不公對待,完全可以向學校反映,偷偷摸摸實施報復說明什麼?說明這個作案同學的心態不健康!”
鍾瑩星星眼看着輔導員,好老師,以後我一定支持您工作,讓我無償替學校賣臉我也同意。
嚴蕾在一旁嘀咕:“哪有什麼深仇大恨,就是我們鍾瑩長得漂亮,遭人嫉妒了。”
系主任:......
警察來了後又是一番勘查提取,學校人太多,一個個查驗指紋不現實,鍾瑩又說不出可能的嫌疑人,只好例行公事,把程序走完,先併案再說。
待所有人都走了之後,鍾瑩取下窗戶上的洗漱籃,取出藏在裡面已經沒電了的攝像機,換了套電池。倒進看過之後,第一時間給晏宇打了電話,要求他快些來,有重要事情要告訴他。
晏宇說,他也有事情要告訴她。
四十分鐘後兩人見面,就近找了一家賣汽水冰沙的小店坐下。鍾瑩伸出手摸摸他嘴角:“好了,不疼了吧?淤青都看不出來了。”
“嗯,小蘇給我帶了一個金盞草藥膏,擦兩次就消了。”
“......”
鍾瑩很想泰然一笑,嘴角卻怎麼也咧不開,只能故作平靜道:“哦,你跟她說你打架了?”
“當時她也在場。”晏宇似乎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是不是學校發生什麼事了?”
胸口悶悶的,鍾瑩忽然產生了一種索然無味感。她自己也很奇怪,不是懷疑吃醋酸溜溜,也不是繃緊神經燃起鬥志,而是索然無味。就像許大小姐每次宿醉醒來,看着華麗的吊燈,感覺人生了無意趣一樣。
望得到盡頭的生活,有什麼意思?努力也改不了的結局,又有什麼意思?
“瑩瑩?”晏宇見她眉梢眼角突然消沉,一臉冷漠的表情似曾相識,心裡一慌,緊張地抓住了她的手,“怎麼了?”
那真切的緊張被鍾瑩捕捉到,胸口的悶氣便如來時一樣快速地散去了。她在胡思亂想什麼玩意兒!晏宇是屬於她的,怎麼可能索然無味呢?與人鬥,與命鬥,其樂無窮啊!
她皺了皺鼻子:“我在想,要吃什麼口味的冰沙。”
從袋子裡拿出攝影機,忽略晏宇嫌棄的眼神,硬懟到他面前:“不是還沒還嘛,不用白不用,你看看我錄到了什麼?”
錄像超過兩個小時,只看了三十分鐘,晏宇就怒火盈面:“這小子是想嚐嚐牢飯了。”
“我原以爲有兩撥人針對我,現在看來,全是他一個人乾的,上一次肯定也是他。就是動機不明,我想把錄像交給公安,讓他們去撬他的嘴。”
晏宇思忖片刻:“他的行爲判不了很重,何況不存在盜竊,最多拘留賠償。你上次說他背後有人,是發現了什麼嗎?”
“我只是覺得一個男生這樣針對我不對勁,我以前都不認識他,根本沒矛盾。”
“我也覺得很奇怪,無理由攻擊是不成立的,除非他有精神病,所以他一定有動機。但是把他交到公安手裡,他未必會說真話,不是刑事案件,公安不會深究到底。想讓他坦白,只能用別的方法。”
“什麼?”
“邱文濤的父親邱志勇,是發改委經調局的一個主任,今年擬升副局長,這個人不是很乾淨。”
鍾瑩驚呆:“宇哥你讓你朋友查什麼了?怎麼查到人家家裡去了?”
晏宇不以爲意:“我是讓我朋友查他的底,看看近一年來他是否和你有過交集,至於他父親,順手的事。”
“所以呢?這和他針對我的動機有什麼關係?”
“公安撬不出來,可以讓他爸撬啊,邱文濤的事是小事,他爸的可是大事。”
“......”你朋友不是你那位在國安當領導的姑父吧?
鍾瑩飛快地拉椅子移到他旁邊,一把抱住他,什麼蘇燕雲蘇燕雨的,都給我死開!敢擋我榮華富貴隻手遮天稱霸北城,我必須嫩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