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文在樹林裡哭了好久,他感到自己就是整個天下最倒黴的人,出身在一個倒黴的國家,生在一個倒黴的王府,然後運氣還真是不好,更倒黴的是竟然被祖父派來巴結燕王。
結果就是他連燕王還沒見到呢,就被燕王的狗腿子給羞辱一番,這纔是最倒黴的。
李博文哭了一通,他靠在一棵大樹下,摸着直到現在還發痛的額頭,心裡憤怒無比,哭了一通不但沒有讓他把怒火發泄出來,怒火反而越燒越旺了。
以前李博文也不是沒被別人嘲笑過,身爲窩囊王孫,被人嘲笑那是必須的,要不然窩囊的口碑怎麼能傳出去呢,可不管以前怎麼被人嘲笑,都沒有人敢動手打他,大都是嘴巴上過過癮,可今天他卻被人按着腦袋往地上撞,這可是他頭一回捱打呢,挨除了自己家人之外的人打。
李博文摸着額頭上的大包,心想:“此仇不報,誓不爲人。那個刑部侍郎王配倫竟然敢如此欺辱於我,想必定是受了楊澤的授意,否則他怎麼敢這麼對待我,再怎麼說,我也是個王孫啊!”
擦乾了眼淚,李博文也不着急出樹林,他感覺今天的事有些丟臉,怕王府侍衛們笑話他,他想一個人靜一靜,想出下一步該怎麼辦後,然後再出去對王府侍衛下達命令,畢竟現在是在長安,不是在太原了,沒法什麼事都問祖父,該輪到他自己作主了。
李博文自己倒了黴,倒想着讓別人也倒黴,自然而然的,他便想到了靖德郡王府的李博智,他並不知道李博智比他還倒黴,骨頭都斷了好幾根,只不過他一想到李博智投靠的是太子李重九,那是必會得到優待的,一想到這點。他就羨慕嫉妒恨了。
李博文覺得楊澤這麼跋扈,必會失去民心,至於到底怎麼個失去法,他纔不會去想。反正他就是認爲楊澤對他無禮,所以楊澤就會失去天下,那麼得勝的人一定是太子李重九啦,這個只要是個人就能得出這個結論吧,那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我也應該去投靠太子。祖父讓我投靠燕王楊澤,其實這是個錯誤的決定,現在我已經親身體會到了楊澤的暴虐,那麼我就不應該再執行這個錯誤的決定了。改變隊列,我要站到太子那隊去!”
李博文自言自語地說了這句話,然後扶着大樹慢慢站起起來,又用袖子擦了把臉,他走出了樹林,除了眼睛是紅紅的,額頭上還有一個紅紅的大包之外。他一切還都算正常,精神也恢復了不少,看上去,已經和平常差不多了。
見小王爺李博文從樹林裡出來了,王府侍衛們一起站起身,都看着李博文,但誰也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他們連怎麼安慰都不知道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這種話。太沒有誠意了,連他們自己感覺都安慰不了李博文。
李博文站在王府侍衛之前,問道:“咱們是先到長安的,但耽誤了這段時間。要從行程上來算,李博智他們也快到了吧,他們走到哪裡了,咱們有打探過嗎?”
領頭的王府侍衛說道:“回小王爺的話,估計靖德郡王府的人也該到了,但具體走到了哪裡。小人卻是不知,咱們一入京畿地區,便沒有再派人打探了。”
李博文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可隨即又想到他爲什麼要嗯,又爲什麼要點頭?這是一個毫無意義的行爲啊!
王府侍衛們一起看着李博文,都不知小王爺爲什麼是這個表現,問靖德王府的人幹什麼呢,大家又不是一路的。
李博文長長吸了一口氣,慢慢吐出,思考了片刻,他才道:“你們說,我們這次去見楊澤,是對還是錯?”
王府侍衛們都皺起了眉頭,雖然他們不是讀書人,可卻也不見得都是直腸子,李博文這一問明顯是有目的啊,他們可不敢直接回答。
領頭的王府侍衛見大家都不吱聲,他只好說道:“小王爺,咱們去見燕王,可是老王爺交待下來的,這沒有對錯之分,小的們都是做屬下的,唯有聽從老王爺的命令才行。”
這回換李博文皺起眉頭了,他感覺想要說服自己的王府侍衛,有點兒困難,但如果他連自己的侍衛都不能說服,那麼又如何去說服太子李重九呢?
李博文道:“你們只聽老王爺的話,那我的話呢,你們聽不聽?”
這種問法,王府侍衛們能怎麼說,難道說他們只聽老王爺的,不聽小王爺的,這話沒法說啊!
領頭的侍衛只好再次說道:“在太原時當然聽老王爺的,可在長安這裡,小人們自然是聽小王爺你的了。”
這個回答李博文還是挺滿意的,他道:“我經過深思熟慮,已經發現燕王楊澤必會失去人心,他殘暴無比,這樣的人要是有了權勢,那天下百姓必會受他之苦,而我家也會深受其害。所以,我決定,不再去見楊澤了,你們認爲呢?”
王府侍衛們面面相覷,他們能怎麼認爲,其實李博文根本就不需要問他們,他們都只是些聽從命令的隨從,職責只是保護李博文的安全而已,可沒有出主意的本事啊,問他們等於是白問啊!
領頭的侍衛只好硬起頭皮,道:“小王爺,小人覺得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等我們先回去問一下老王爺,以後該怎麼辦,就由老王爺決定,這樣豈不是更好?”
“可李博智他們馬上就要到了,等他們一到,先投了太子殿下,那麼按着原定計劃,太子殿下必會厭惡我們,認爲我們投了燕王,可實際上我們卻沒有,這勢必會變成兩面不討好,兩面都不把我們當成是自己人,這該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着咱們王府,要被毀於一旦嗎?”
李博文覺得自己的口才變好了,竟然開始滔滔不絕起來,而且他講的這些話,就連他自己都相信了,就是這麼回事。沒有錯,如果不按照他說的辦,那誠親王府就要完蛋了。
王府侍衛們互相對視,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可惜什麼都沒有看出來,領頭的侍衛感覺很是爲難,他可沒想到李博文在受了點兒打擊之後,就要轉換陣營。這可不是小事啊,這可是要影響到誠親王府以後的命運,要是站隊站錯了,誠親王府上下幾百口子,估計沒誰還能再活下去,全得被咔嚓砍了腦袋。
領頭的侍衛道:“小王爺,咱們還是先把消息送回太原吧,讓老王爺定奪,就算是耽誤了時間也沒關係,老王爺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李博文心想:“如果我派人回去。那麼消息到了太原,祖父知道了,可也沒有用了,因爲這時候我已經轉投了太子殿下,那麼有什麼紕漏,祖父也只得爲我善後了。”
他用很讚賞的目光看着領頭的侍衛,道:“很好,就按你的意思辦,速速選出兩個人來,送信回太原。而剩下的人,則隨我去找李博智,咱們要和他們商量一下才行,畢竟以前商量好的說辭。現在不管用了。”
領頭的侍衛大感爲難,他直覺地就感覺到李博文說的話有很大的風險,可他只不過是一個僕人,說好聽點兒是侍衛,其實也就是身材壯實些的僕人罷了,沒法不聽小主人的話。
挑了兩個侍衛回太原報信兒。剩下的人則跟着李博文又回到了大路上,從太原到長安的路不少,但李博文知道李博智肯定只會走大路的,所以只要等在路上,就一定能等到李博智。
可是,李博文等了好久好久,卻也沒有等到李博智到來,他一口氣連着派出好幾個王府侍衛去打探,可王府侍衛們也都沒有回來。
李博文大急,這可真是奇哉怪也了,李博智爲什麼還不到,難不成他們已經過去了,我沒有等到他們,這時候人家已經進了長安城,去面見太子殿下了?
又耐着性子,等了好半天,就當李博文想要確定白等了,認爲李博智已經進城之時,前面派出的王府侍衛們終於回來了,而且是一起回來的。
一個王府侍衛奔到李博文的跟前,跳下馬來,道:“小王爺,小人們看到靖德王府的衛隊了,離此三十里。不過,小郡王不打算走了,他要找個地方休息,等明天天亮了才趕路,所以小王爺你要見他,得往回走三十里才成。”
李博文奇道:“他們怎麼走的這麼慢?不應該如此啊,遇到這麼緊急的事兒,他們沒有理由磨磨蹭蹭的,比我晚一個時辰到長安是可以的,但晚了大半天,這個就不對了,路上全程纔多長時間啊!”
王府侍衛臉色有點尷尬,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聽說小郡王是受了傷了,在出太原時被人給劫道了,他從馬上掉了下去,全身上下的骨頭都摔斷了好幾根,所以沒法走的太快,不能象是咱們似的。”
李博文頓時就愣住了,李博智在太原城外被劫的事他知道啊,就是他乾的,按事先做好的計劃做的事嘛,李博智從馬上掉下去他也知道,就是他弄的呀,但李博智那一摔,竟然摔斷了好幾根骨頭,就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了。
雖然他們這兩個堂兄弟,實際上是沒有什麼真感情的,可現在李博文要用到人家李博智了,那就不得不真正的關心一些了。
李博文道:“怎到會這樣,他現在在哪裡呢,咱們快點兒過去看看。”立時他就急了。
王府侍衛在前引路,李博文上了座騎,跟在後面,一路打馬去找李博智,直到月上中天,他們纔到了李博智休息的地方。
這是一座大鎮子,比白天李博文到的那座鎮子大上十幾倍,幾乎都可以算得上是一座小城池了,鎮子裡面商家衆多,光客棧就有七八家,李博智自然是住在最大的那家客棧裡。
雖然已經是大半夜了,可李博文卻不敢耽誤時間,叫店小二帶路,他到了李博智住的客房外面,砰砰砰地敲門,敲門聲之大,別說李博智肯定能聽見了,整座客棧的人都能聽見!
李博智的房門沒有打開,可旁邊一間客房的門卻打開了,一個年輕人的腦袋從房門裡探了出來,看到李博文後,這年輕人驚喜地叫道:“是博文叔啊,你怎麼來啦?”
這個年輕人是一個子爵的兒子,和李博文是出了五服的親戚,這已經算是遠親了,不過大家都在太原生活,所以平常還算是挺熟的。
李博文咦了聲,道:“你就住在李博智的旁邊啊,靠得這麼近!”
就算是親戚也分遠近親疏的,子爵之子當然要比郡王的孫子身份低了,紈絝子弟們很在乎這種身份的,所以李博智平常也沒對這個子爵的兒子有多好,可今晚爲什麼兩個人住得這麼近啊?
這子爵之子名叫李秣封,這麼晚了他竟然沒有脫衣服睡覺,而是全身上下穿得整整齊齊的,聽了李博文的問話,李秣封連忙笑道:“回博文叔的話,因爲博智叔不是受傷了麼,所以小侄離得近些,也好方便照顧博智叔,畢竟讓小侄來照顧,總比衛士們粗手大腳的照顧要細心些。”
李博文哦了聲,心想:“這小子很會拍馬屁啊,以前怎麼沒看出來。”
這時,屋子裡傳出來了李博智的聲音,頗有些有氣無力,李秣封說道:“博智叔,博文叔來看你了,我們進來了啊!”
聽到屋裡嗯了聲,李秣封把門輕輕推開,和李博文一起進了屋子,李秣封又把桌上的燈給點着了,然後便乖乖地站到一邊,可當李博文轉頭看了他一眼,他又連忙道:“小侄給兩位叔叔倒茶去。”說着便出去了,還把屋門給帶上了。
李博文搶步到了牀邊,藉着燈光看向李博智,就見李博智臉色蒼白,這一看就是身受重傷啊,他急道:“兄弟,你怎麼這樣了,我記得你從馬背上掉下來的時候,地上都是草啊,不應該能摔傷,還摔成了這樣啊!”
李博智更是很驚奇地看着李博文,問道:“你怎麼來這裡了?今天你的侍衛往後跑來見我,我就知道沒好事,可卻沒想到你會來,咱倆要是見了面,那祖父的計劃就沒法實施了,這可是要壞大事的啊!”
說完這話,李博智忽然發現,李博文的腦袋上有一個大包,這包相當不小,而且還有點兒發紫,他更是驚奇地道:“你頭上的大包是怎麼回事?”
李博文頗有尷尬地道:“我,我也碰上事兒了,估計原定計劃,沒法再執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