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邊不乾淨(新篇連載)
在我準備將這個故事寫出來之前,我有一種衝動,想再聽聽那首與衆不同的改編版《致愛麗絲》,於是在網絡上找了一個下午,終於下載成功。打開播放器,那時而哀怨憂傷,時而兇邪暴戾的旋律再度迴響在耳邊,那些圍繞着這首鋼琴曲的詭異事件彷彿歷歷在目。
這首被稱爲《死亡愛麗絲》的改編鋼琴曲曾經代表着死亡與恐懼。每一個音符都好像死神的腳步聲,它揮舞鐮刀收割生命,卻同時隨着旋律翩翩起舞,舞步華麗而詭異——每一次琴曲響起,都會有一個生命猝然消逝。
因此,這首曲子曾經是我內心中最強烈的恐懼,現在卻是最深的悲傷。
包括我在內的一些人一度相信,這首曲子中隱藏着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厲鬼。也許,至今仍有人對此篤信不疑。其實,幾乎所有人都誤解了這首曲子和她的作者。
當一次次戲劇般的死亡落下帷幕,即便是我這種對音樂一竅不通的人也能聽出,耳邊的《死亡愛麗絲》中多了一種新的含義。而我動筆的目的,就是想用文字再現這個叩擊靈魂的含義。
故事的起點是一個冬天的深夜。
北京大學西校門外的一個小飯館裡,坐着四個吃夜宵的學生。桌上擺的除了羊肉串,白酒,涼菜,自然還少不了“西門雞翅”。
這四個人是北大環境學院大三的學生,同一寢室,又都喜歡吃夜食,常到此處“集體腐敗”。我就是其中一員。
酒過三薰,其中一個扯着嗓子說:“老三,你那酒怎麼還滿着啊,趕緊喝了,別玩手機了!”
說話的人叫陳天同,在我們寢室年紀最大,人稱“老大”。被喚作“老三”的名叫張翼山。
“準是給弟妹發短信呢,老三真是模範男友!”我說。
張翼山笑着點點頭,沒說什麼,發了一條短信,然後收起手機,將杯中白酒一口氣喝光。
“現在姐弟戀真流行啊!”旁邊的老四吳立凡酸溜溜地說,張翼山的女朋友比我們大一屆,而吳立凡這小子雖然年紀最小,但是人小鬼大,一提到女人之類的事情就無比興奮,寢室裡也就屬他電腦裡的日本毛片最多最新。
“就大一歲而已嘛!趕明個兒我讓小惠給你也介紹一個!”張翼山笑嘻嘻地說。
我們四個人中,老四吳立凡沒交過女友,是純理論派,老大陳天同跟高中的女友遠距離戀愛,屬於“傳說中的男人”,我與前女友分手一年,目前單身。唯一幸運的傢伙就是張翼山了,而且他們“小兩口兒”極其甜蜜幸福,簡直羨煞旁人。
於是我們扯了一會兒女人,覺得無聊,就開始講述北大燕園之中的各類聳人聽聞的故事。北大的校園大,歷史久,各類怪異事件也出奇的多。
突然,吳立凡壓低了聲音說:“哥幾個,你們剛纔說的都是聽來的,我給你們講講我親眼見過的,鬧鬼!”
我們三人將目光投向吳立凡,只見老四真的是一臉的驚慌,似乎對他的經歷還心有餘悸。
“算了,我還是不說了,免得你們笑話我。”吳立凡說着喝了口酒。
挑了頭,卻只說一半話,這不是成心吊人胃口麼?我們三人將他一頓痛罵,催促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四環視了我們一圈,將剩下的半杯白酒一股腦兒灌下去,緩了緩氣,開口了。
“咱們學院,七樓的廁所你們誰去過?”
“都去過啊,怎麼了,不就是陳老師辦公室一拐過去那個麼?”老大陳天同說。
“不是那個,是另外一側拐角處的……”老四的聲音更低了。
“你說什麼?大點聲音好不好?”陳天同有點不耐煩地說。
“他說拐角地質系那邊的廁所!”我對老陳說。
“對,對,就是那個!那天我內急,我們這邊的廁所又維修,我只好跑到地質那邊去了。你們知道,地質系的七樓沒人辦公,堆着很多樣本。那邊走廊的燈也不開,大白天走進去也黑洞洞的,嚇人得很……”
時間已經是1點多,小飯館裡只剩下我們這一桌客人和兩個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服務員,吳立凡用前所未有的異樣聲調說話,不由得讓人心裡打怵。我們幾個都不出聲了,盯着老吳。飯館裡寂靜如死,窗外一輛汽車飛馳駛過,倒把我們嚇了一條。
吳立凡也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奇怪,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我當時實在是急得沒辦法,不然可不願意去那邊,那邊不乾淨的……你們也知道。”
“你說什麼?”陳天同又問,不知道是沒聽清還是不敢相信。
“我說那邊不乾淨!死過人!”吳立凡大起聲音說。
“哦!你說這個啊!”陳天同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又用戲虐的語調說:“沒錯,據說以前有個女學生就死在那邊的樣品庫,屍體發現的時候,面容扭曲,眼睛瞪得溜圓,嘴裡還含着一塊礦石樣本,牙齒都被嘣碎了!”
陳天同這個人最不信鬼神之說,聽他這個調調,又說得那麼誇張,就知道是故意戲弄吳立凡和張翼山的。
“別瞎說了,我聽說那個女生是跳樓死的。”我趕緊說。
“你看你們還不信,我有個朋友是地質系的,親眼看見的!那女生叫什麼來着?劉……劉什麼來着?”
“別!別說了!”張翼山突然用顫抖的聲音低吼了一句。
老三張翼山天生一幅沙啞的嗓子,很有些磁力,可現在聲音中充滿了恐懼,那種沙啞的音質變得令人很不舒服。
我和陳天同看像張翼山,只見他面如土灰,嘴角的肌肉不停顫抖,滿臉都是恐懼和痛苦的神情。
我們早都知道張翼山怕鬼,不過沒想到他居然膽小到這個地步。剛纔陳天同說話的時候明顯是用開玩笑的語氣,張翼山居然就怕成這樣了!
“至於麼你!就說個笑話就嚇成這樣啊?”陳天同嘲笑他說。
我看到張翼山已經非常激動,怕陳天同再說下去兩人會鬧出不愉快,趕緊轉移話題說:“好了好了,老四接着說,咱們別打岔!”
“嗯,我說。”吳立凡反應也很快,趕緊接過話題,“我就去上廁所,還好裡面開了一盞燈,不然我真不敢進去。剛蹲下來就聽隔壁間有嘩啦嘩啦的聲音,我還以爲是水箱漏水了。可慢慢的隱隱約約聽到嗚嗚的聲音,我仔細一聽,那是個女人的哭聲!我當時嚇壞了,大氣不敢出一聲,那哭聲就繼續,越來越響。我當時屎拉到一半,沒辦法擡屁股就走人,只好忍着,這一下反倒一點也拉不出來了。”
我看到陳天同抿着嘴忍住笑,張翼山卻仍舊是一臉驚恐,不知道是爲了剛纔的事情,還是陷入吳立凡的故事裡去了。
“後來我實在忍不住了,就撕手紙擦屁股,結果隔壁的哭聲突然停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說,給我點紙!”
“那說不準是個女生在你隔壁上廁所,七樓那邊少有人去,有黑洞洞的,也許她就進錯了呢。”陳天同滿不在乎地說。
“可是她哭什麼呢?上廁所哭聲麼呢?”張翼山反對道,似乎他就覺得該有點事情發生。
“你們聽我說,聽我說完啊!”老四急了,“我當時都很害怕了,只能說好。結果就有隻手從上面探過來,那雙手慘白慘白的,指甲卻猩紅如血!你們知道的,廁所每一間上面都不封頂,不過那隔牆足有2米高,我蹲着是不可能把手紙地給她的。
我剛想站起身,對面又說,算了你從下面遞給我吧!話音未落,就有另一隻手從下面的縫隙很費勁地擠過來,掌心向下,像是個爬蟲一樣爬過來的!我擡頭一看,上面那隻手還在那兒掛着呢!兩米多阿,都是掌心向下怎麼可能把胳膊伸那麼長?
我還沒反應過來呢那指甲就開始流血!我嚇得屁股都沒擦就跑了!”
老四講完,自己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張翼山聲音顫抖地問:“那會不會是……是兩個人搞惡作劇?”
我聽得出來,張翼山是真地相信這個故事,而且是真怕鬼,所以他纔會說這樣的話,嘴上越是不敢承認鬼的存在,就越說明他怕鬼。
陳天同卻說:“不,興許是真有鬼呢!”
看來老大是沒有玩夠,那一臉憋住的壞笑揭了他的底。陳天同衝我一擠眼,示意我別揭穿他,然後繼續說道:“那一次我也是去地質系那邊上廁所,就真的見到鬼了!”
“真的?你也見到過?快說說!”張翼山閒得非常緊張,他果然上了陳天同的套。
“可不是麼!”陳天同故意賣關子,還灌了口啤酒,接着說,“我一進去,就看見一個女的,穿着白色紗質連衣裙,看起來像是睡衣,坐在廁所隔牆上面,長髮一垂到地,她還不住地搖晃,就好像吊在天花板上一樣!還發出嗚嗚的哭聲!”
張翼山和吳立凡都用手握緊了酒瓶子,我倒是樂得看看陳天同如何收場。
“我還跟她說了話呢!你們猜我說了什麼?”
“你,你們說什麼了?”吳立凡和張翼山幾乎異口同聲地問。
“我說,同學你走錯門了,這裡是男廁所。然後那女鬼‘啊’地叫了一聲‘羞死我了’就不見了!”
陳天同說完哈哈大笑起來,吳立凡和張翼山這才知道被他耍了,忿忿地罵了幾句娘。
氣氛被陳天同這麼一攪和,再講什麼鬼故事也都不覺得嚇人了,我們便也不再說這些事情,喝掉了剩餘的酒就往回走。
這本來是一個很平常的“夜宵”之夜,卻沒想到在回寢室的路上遇到了一件真正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