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街頭的一切
跟賈雨分手之後的又一個星期,我都坐在家中寫馮櫻和張宏的聯合案。雖然到現在,我對這兩家的能否實現真正的聯合,已經有了許多悲觀的想法,他們兩家之間的問題,以及各自的問題都實在是太多了,實在不是一個簡單的聯合案就可以解決的。人和人之間,說到底確實只是個利益關係,但是各種利益關係糾纏在一起的時候,這種利益關係就會被複雜化並扭曲,到最後就會變成不再是純粹的利益關係。
雖然心裡有着這樣的悲觀想法,但是既然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我不可能就這樣放棄,還是要努力將他促成才行。因此,這個早就醞釀在腦海裡的方案,寫得時候格外的辛苦,即使是在各種原始資料都有張震龍和彭耀給我全力提供的情況下,我也花了差不多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才做出了個大致的架子。完全做出來來,大概還需要同樣的時間。
不過,這些日子躲在家裡寫已經寫得頭都有些大了。我於是打電話給烏蘭,可是烏蘭說她今天要出任務,沒時間陪我。再打電話給張盛,他說要陪楚洛華去買口紅。我忿忿不平地罵了聲你這個沒出息的,然後打電話給樓蘭雪。
“喂,樓大小姐,有沒有空啊?”
樓蘭雪一聽到我的聲音,就嗆道:“哎喲,是楚大才子啊,今天這吹的是什麼風啊,居然勞你大駕,親自給我打電話?”
我知道她這是怪我自從回到通海,都沒有打電話給她,所以便趕緊陪笑道:“這些天真是忙,你看,我這不是找你來了麼?”
樓蘭雪可一點也不吃這套,“少來了,忙着四處勾兌mm吧你,我一聽你沮喪的語氣,就知道你肯定是勾兌哪個mm,人家沒搭理你,你拿我填充空白時間來着。”
我心裡咯噔一聲,心想這丫頭怎麼這麼聰明。不過嘴上可是堅決不認,“哪有,我這一閒下來,第一個想到打電話的人,就是你。你想啊,我要是想勾兌mm,樓大mm你當然是第一候選了,你當初跟我約下的開房之約,我可從未敢忘啊。”
“去你的,找死是嗎?”樓蘭雪在電話裡笑罵道。
我對着電話淫笑了一聲,說道:“大過年的,不要生啊死啊的,被別人聽到了,還以爲你要跟我殉情呢。”
樓蘭雪大聲地叫囂道:“好,楚天齊,你有種,馬上給我出來,讓我錘死你。”
“好啊,咱們在西城百貨見。”我說着,笑着把電話掛了。
不多時,我就穿着厚厚的皮夾克出現在西城百貨前,而樓蘭雪是早已在那等好了的。也不知道是爲了打我的時候方便還是怎麼的,樓蘭雪穿得不是很多,站在門口竟然有點瑟瑟發抖的樣子,實在是我見尤憐。但是當她一看見我,就半點可憐的樣子都沒有了,撲上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好在我早有準備,裝備齊全,再加上動作敏捷,雙手一擋,腦子一縮,她的絕大部分攻擊都只能打在我厚厚的夾克上,被我厚夾克的高防禦將她大部分的攻擊都miss掉了。
等到她暴扁我過癮了之後,我才直起身子,伸出腦袋,對着她人畜無害地笑道:“看來樓大小姐這些日子沒怎麼練,身手有點退步喔。”
“你還說……”樓蘭雪咬了咬牙齒,揮上手來還要揍我,卻被我輕輕將她一隻手抓在手裡,“行了,都凍成這樣了,還不趕緊進去。”
我的柔情攻勢沒有讓樓蘭雪領情,她走到我面前,伸手就把我的皮夾克的拉鍊一把用力拉了下來,我於是趕緊身子往後一退,笑着說道:“幹嘛?想要當街用強麼?人家會害羞的。”
“回家做你的春夢去吧,把你的皮夾克給我。”樓蘭雪說着,幾步搶上來,完全不顧路人的目光,硬生生把皮夾克從我身上扒了下來,穿在了自己身上。然後縮了縮鼻子說道,“在家裡吹着空調真不覺得,出來才發現竟然冷得這麼厲害,通海今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穿的是低領毛衣,夾克一被脫下來,涼風就嗖嗖得往我脖子裡灌,真不是一般的冷啊,我於是趕緊拖着樓蘭雪往百貨商場裡走,一邊走一邊問道,“仙女姐姐,你難道出門前都沒看天氣預報的習慣嗎?今天零下十二度,通海市一百年以來的最低溫。”
樓蘭雪不敢相信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天啊,你到底作了什麼孽啊,居然要全通海的人替你陪葬。”
我眼前一片發黑,“天地良心,這真不關我事,我要真有那本事,我早就搬東京去了。”
我們兩個一路說說笑笑,從大廳一直上到西城百貨六樓。在這裡有一個休閒吧,因爲十八塊任飲,而且這裡美女mm的出現率極高,因此從初中開始,這裡就是我的窺探美女的聖地,每次來都不喝得老闆翻白眼不捨得走。鄙人現在雖然小有餘財,但是當跟朋友聚會的時候,第一本能還是想到了這裡。
我本以爲只有我才喜歡來這,誰知道我們剛一出現在這裡,就聽到樓蘭雪問道:“囈,你也喜歡來這嗎?”
“那當然。”我說着,做深沉凝視憶苦思甜狀,“這裡裝滿了我少年時的夢想啊。”
樓蘭雪笑着拍了拍掌,說道:“真巧,我讀中學的時候,也常到這裡來哦,怎麼從來沒有看到過你?”
我感慨地摸了摸自己的秀髮,說道:“這還用你說嗎?像你這種美女,哪次來這裡不是被人左呼右擁的,哪裡看得到我們這些實力內涵派?”
說着,我們兩人一起走到窗邊,在侍者充滿殺氣的目光中點了一排飲料,大喇喇地坐了下來。
“這段時間都在忙什麼呢?”坐下來之後,樓蘭雪問道。
我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也沒什麼,無非是想對人類發展和社會進步做點貢獻。”
我話說到這裡,樓蘭雪還沒有來得及笑,就聽到街上突然一陣劇烈的鞭炮聲。我不以爲意地說道:“誰這麼沒有公德心啊,大街上放鞭炮?”
然而,我看到坐在我對面的樓蘭雪的表情卻在一瞬間僵住了,兩隻眼睛一動不動地緊盯着門外。再然後,我就聽到街上的人羣中突然爆發出一陣驚恐的叫喊聲,街上頓時變得一片混亂。我這時候才順着樓蘭雪的目光往樓下的大街望去,然後就看到一輛奔馳車停在了路邊,車身上佈滿彈孔。
車子的前門被推開一點,但是司機並沒能走出來,只是伸出一個腦袋耷拉着掛在打開玻璃的車門上。車的後門也被打開,裡面的人已經出來了,不過,他並沒有能走遠,就仰面翻在了車身上。他的身上佈滿了彈孔,鮮血從他身上的上汩汩的流了出來,他的身體下面有血匯流在一起,形成黑色的顏色。他肥碩的身體依然在冰冷的空氣中抽搐着,他的雙眼睜得老大,絕望地望着天空。
本來熙熙攘攘的街道一下子變得空無一人,整個空蕩蕩的大街,只有這輛滿布彈孔的汽車,以及同樣滿布彈孔的屍體。彷彿在片刻之間,他們就和這條大街一起,變成了被上帝所遺忘的東西。
“那個人好像是方天海……”好久之後,心有餘悸的樓蘭雪伸手抓着我的衣袖,望着我,不是很確定地說道。
“沒錯,這個人就是方天海,他的父親方天雄應該也坐在車裡。”同樣是好久之後,我才收回目光,雙手按着眼睛揉了一陣,答道。
樓蘭雪有些奇怪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閉着眼睛想了一陣,站了起來,“你先回去吧,我想下去看看,有時間再call你。”
樓蘭雪看我神色不對,趕緊伸手拉着我,說道:“不要去,現在還搞不清楚情況,很危險的。”
“他們已經死了,那些槍手不會回來了,你回去吧,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我說着,把樓蘭雪的手撥開,走出門去。
這時候,樓蘭雪趕緊站了起來,跟在我身後,挽着我的手說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我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帶着她走到了樓下。
當我們來到樓下的時候,已經有許多不怕死的好事者又重新慢慢聚集了回來,圍成一個圓,對着這輛黑色的奔馳車,和車上的屍體指指點點。
而我正站在這些人的最前面,樓蘭雪有些害怕地一隻手挽着我的手臂,一隻手揪着我背上的毛衣,躲在我的身後。而這時候,我愈發真切地看清楚了那個仰面躺在車邊的屍體,確實是方天海。他的身子此時已經完全死透了,不再抽搐,但是血依然是流,雙眼依然是絕望地睜着。
正如我預料的那樣,這輛車上不只有方天海,還有他那尋常驕橫跋扈的父親方天雄。他的身子比方天海還要肥碩,這就使他行動起來比方天海還要臃腫。因此,他連車門都沒有來得及打開,就死在了車子的後座裡。
我十分清楚這宗謀殺案的主使人究竟是誰。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我也早就知道它會發生。可以說,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但是當這一切都如此真實地發生在我眼前的時候,我還是不由得感到一陣深深地毛骨悚然。而我曾經對張震龍的好感,也在這淒涼的一幕涼薄了許多。
我深深地知道,如果方天雄掌握了絕對的優勢的話,那麼現在躺在車外不甘地望着天空的,就該是張盛了。但是無論如何,現在躺在這裡的人,是方天雄。而這個事實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張震龍也好,方天雄也好,他們之間其實並沒有本質的區別。全都是爲了自己的利益,就可以殺人的人。而至於我,我相信我就算再怎麼恨一個人,也很難有勇氣可以殺死他們。而此時此刻,我不由得懷疑起來,我真的可以保證將來不會變成像他們一樣,爲了自己的利益,而彼此殘殺嗎?
就在我的腦子裡開始一片混亂的時候,就像所有香港電影裡所演的那樣,永遠在故事結束的時候才姍姍來遲的警車終於出現了。而我光顧着想自己的事,並沒有去關注這些。直到警車裡走下來的一個人奇怪地看了我好一陣之後,終於忍不住走到我面前,對我說道:“你們怎麼來了?”的時候,我纔開始醒轉過來。
“烏蘭?你怎麼在這?”我有些奇怪地問道。
烏蘭指了指車子,笑着說道:“我是警察,這裡是發生了槍殺案,我當然要出現在這裡。你們呢?在這裡逛街嗎?”
我看着烏蘭的笑容好像有點不對,然後又有些疑惑地重複了一邊烏蘭的稱呼,“你們?”
在我還沒有完全醒悟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樓蘭雪趕緊跳了出來,笑着解釋道:“烏蘭你別誤會,是我想要買香水,但是不知道買什麼香水好,所以就打電話把阿齊拖出來給我做參謀了。誰知道,剛開始挑,就聽到這邊槍響,所以就跟着出來了。”
樓蘭雪說到這裡,把挽着手臂和抓着我衣服的手鬆開,然後有些抱歉地說道:“剛纔有些害怕。所以……你不要誤會。”
烏蘭這時候摸了摸警帽,笑了笑,說道:“沒事,沒事,那你們繼續去買東西吧,我要工作了。”
“不了,看到這種場景什麼心情都沒了,我還是回家去了。”樓蘭雪說着,對我搖搖手道,“你好好陪烏蘭,我回去了,88。”
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遇到,一時間並不知道怎麼應對,只能有些傻傻地搖搖手,“喔,再見。”
而等到樓蘭雪走出一段距離之後,烏蘭便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道:“你不冷嗎?”
說完,就轉身走到她的同事們中間去了。
而我這時候才記起來,樓蘭雪身上還穿着我的夾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