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爲之禍嗎?”李塵聽到,面無表情,即便是十分熟悉他的梅萱都無法揣摩絲毫。
梅萱道:“天龍峰雖然比不上天國,但也智能齊備,各種規章制度漸趨完善,當然不可能背這個鍋,分所興建伊始,一些設施和護衛力量有所不足,同樣情有可原,那麼要爲事故負責的就是人了。”
“或許一開始真的是個意外,但後面那麼慢趕來處理,我就感覺不對了,可能有人想要藉此機會將錯就錯。”
李塵道:“確實如此,天龍峰運用了不少人工智能和現代管理技術,已經可稱發達了,還出這樣的紕漏,純屬笑話,但這個笑話一點兒都不好笑。”
或許,人的思想,習慣,本來就是智械發展的阻礙。
如若仍然還是人類佔着主導,那就有可能因私心或者種種疏漏使得智能機制淪爲擺設,古往今來,莫不如此。
從某種意義而言,法律,規矩也是程序,立法就是編程,這是人的理性部分。
李塵提出的解決辦法是通過偃道手段“離欲”,“寂靜”,也即是從軀體和精神上改造人,使之趨近完美,這是與完人計劃一脈相承的理念。
只可惜,就連物化天國內部也只是在朝小同的標準進發,子民素質還沒有提升到那等完美天人的境界,更何況在它之外的地方?
李塵道:“你的懷疑不無道理,那就按章執行吧,不過,我並不希望高調宣揚,宜當秘密了結。”
梅萱心中一動:“你……”
但她和李塵相處已久,很快又明白來:“好。”
通訊結束之後,李塵坐在主巢大廳的機關飛椅上陷入了沉思。
此時韓麗恰好在場,知悉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由得帶着幾分疑惑道:“師尊,真的按章處理嗎?”
這一次,符獸造成不小損失,粗略統計竟有數百死傷,建築器械損失更大。
這也虧得此間並非凡民城市,如若是凡民國度之中的聚居地,起碼幾十上百萬口人就沒了。
李塵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我曾下令,麾下勢力禁絕有違人道,以及容易造成不可逆傷害的人體實驗和相應的病毒,生化試驗。”
“我提倡素體,研究魔獸,妖獸之流,爲的就是儘量避免針對人本身進行相關操作,就連基因工程,人體改造也多以非自然生命爲基礎進行。”
“當然,出於對客觀規律的理解不同,我並未把機體,人格,意志,記憶這些列在保護範圍之內,在我看來此間猶存奧秘,過於保守的政策不利於研究探索,因而慣熟解體解腦之法,但多是遵循自然變化,和原始的鍛鍊,教化有同理之功。”
“我麾下存在不少靈人傀儡,存在小倩,小卓這般的人造神靈,以及符獸,鯤血戰士系列傀儡,各種偃道闖入生命禁區的禁忌實驗也沒少嘗試,但卻有一點可以自豪宣稱,並沒有以此殘害過任何自然生靈,甚至就連攻入此間的仙盟修士,也沒有利用過他們留下的屍體煉製屍傀。”
“你可知道這些都是爲何?”
韓麗想了想,道:“因爲師尊道德水準高,對自己和麾下要求更嚴格。”
李塵聞言,笑了笑,道:“錯!大道無常,所謂道德也根本沒有唯一標準,何來的高低對錯?”
“譬如一些落後的凡俗國度,父死子繼的收繼婚,亦或爲保障所謂高貴血脈的血親亂婚比比皆是,這些難道違反當時當地的風俗習慣和道德嗎?但在高等文明看來就是愚昧落後,而後社會發展,他們自己也認識到了這麼做的壞處,同樣有所改變。”
“而修真界中,祖孫通婚,輩分差亂卻比比皆是,哪怕父女母子,同胞血親亦有見成親者,及至仙神,男女變化,斷情絕性皆可,已然無法再用凡人禮法道德去約束。”
“嗯?”韓麗聞言一滯,她知道李塵說的是事實。
李塵又道:“在許多外道看來,我們偃者邪惡怪誕,爲非作歹,事實上也曾多番闖入禁忌領域,進行各種不人道甚至慘絕人寰的研究和試驗。”
“歷史上,剝皮爲材,採生折割,拼湊人頭蜈,各種屍姬,屍傀,畸變怪物,哪一樣不是偃者所幹的惡事?”
“但那是過去時代的殘餘,如今我有更文明,也更具效率的方式,可以通過抽取血液,保留基因序列,血元信息等手段進行研究,纔有底氣將之斥爲落後愚昧。”
“我曾經對你說過,我的道德觀是天道大徳,以自身立場爲基準,總攬全局。”
“道德本質上就是利益,大徳就是大利,大利就是大徳!”
“我不希望前輩先賢的革新努力白費,不希望文明原地踏步甚至倒退,不希望各道憎恨,誤解以及排斥偃者,同樣不希望走進錯誤的研究方向,運用低效的研究方法,所以才推崇那些仁政,因爲我知道它們的正確和有利。”
“所以你應該明白,爲何我要提倡自守清規,利用素材,以信息化模擬手段取代大部分實證了。”
“但,並非所有人都具備我這般的覺悟和條件,也並非所有人都認同我的理念,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啊!”
韓麗看着李塵,突然感覺,這位在自己心目之中頂天立地,彷彿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神祇的師尊,竟然也在這一瞬間顯露出了前所未見的疲憊和無奈。
她細細品咂,頓時也明白過來。
從感情角度來看,天龍峰的那幫人多是師尊的客卿,供奉,都是曾經追隨他,和他一起進步,成長的舊人。
從利益角度而言,他們也曾對物化天國的發展作出過巨大貢獻,提供各種各樣的技術,生產巨大財富,迄今爲止,仍然還處在高產狀態,源源不斷供應物化天國發展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