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現象透出幾分異常,因爲紙片美人身形輪廓,身上衣物全部都是用染料畫成,火焰能夠燒掉的似乎只是她身外的空白黃紙,但卻無法傷及其本身。
這還可以用描繪所用的染料特殊,保護住了畫作來解釋,只要調配得法,凡人都能做到,畫作之上傳出的氣息也可以說是錯覺,此處是野外,微風吹拂間,畫中美人垂吊在韓通手中,自然會有所擺動。
但下一刻,畫中美人竟然開口說話:“韓宗師,可否放手?”
其音柔美清亮,如同鮮活的年輕女子。
韓通面色平靜,彷彿沒有絲毫意外:“幽玄,你果然沒有死。”
畫中美人道:“不,我已經死了,但我又活了。”
韓通微怔,始終古井無波的面上終於露出些許意外之色:“怎麼回事?”
畫中美人道:“我也不知道,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死了,多虧有你所贈替死紙畫,方纔保留真靈和記憶,成功復活。”
韓通道:“有人盯上你了?”
畫中美人聲音依舊柔美,但卻隱隱含着幾分怒意:“我不知道!”
韓通不禁沉默了。
對方透露出來的信息雖然不多,但卻着實耐人尋味,就連他這樣的偃道巨擘,一時之間都不知如何繼續問下去。
“說些你知道的吧。”良久,韓通也只能如此說道。
畫中美人答非所問道:“你曾贈我奇門扎紙機密,我以此進行多番改進,已經成功造就紙畫術,但其中精髓還未能盡解,尤其是感應變化,由虛生實之轉換。”
韓通輕嘆一聲,道:“幽玄,我願助你成道,是爲了共參長生之術,大可不必如此防範。”
“若我要害你,身爲一代宗師,何必如此麻煩?你也不用想着用紙畫術的奧秘來展現價值,你知道這只不過是我多番探索的其中一條道路。”
“你能成爲宗師,晉升元神,對我有所幫助,這很好,不能,於我而言也沒有什麼損失,更沒有必要在這半生不熟的時節突然摘果子,你要學會用更高一層的眼光看待問題,不要整天想這些有的沒的,沒來由的憑空嚇自己。”
畫中美人沉默一陣,似乎也終於意識到自己枉做小人,小瞧宗師氣度了,終於老實開口,把近日之事娓娓道來:“我已開啓天魔轉生歷程,利用映畫之術投**神,四處掠食……”
這名幽玄大師,竟然真是近日季山詭異事件的幕後黑手,他本爲男子,因早年間意外受損,元神之中殘餘着異常惡劣的詛咒,花費了比常人更大幾倍的代價才一路提升,臻至元嬰巔峰之境。
現如今,魂體狀況愈發惡化,唯有尋求融合天魔之魂,踏上元神改造的晉升之途。
他打算憑藉天魔化生的轉換之法,把自己精神意志提升至極限,然後徹底虛化,轉變成爲無形無跡的天魔道體。
如此一來,不僅可以真正根除那個詛咒,還能一舉晉升元神,獲得夢寐以求的宗師名位。
幽玄不是李塵那樣草莽出身的高手,而是世家名門的後代,他所擁有的底蘊和人脈都是非常深厚的,在這個過程之中,得到了宗師韓通的照顧,其所運用的映畫之術,就是從韓通的其門遁甲當中得到啓發,相關的模因機密,也是由他所提供。
一直以來,幽玄都與他展開深度合作,進行各種各樣的魂體實證和秘密研究,彼此之間聯繫可以說是非常緊密。
但這一次,無故遭襲,着實是重創了兩人之間親密無比的關係。
幽玄曾經留下後手,得以把自己身後之事交託給浮空城的陣靈,但卻不想,韓通竟然主動找上門來,這纔有此前的答非所問。
但是說着說着,他自己也回味過來,韓通並沒有拋舍自己。
那麼,到底會是誰呢?
“連你都沒有絲毫反應就被殺死……”
韓通聽着幽玄所言,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韓通才不在意幽玄變男變女,四處採補,身爲偃道宗師,再離奇,再詭異的手法都曾有所耳聞,這根本就不是他關心的事情。
他所在意的,是以幽玄當時的實力,已經無限接近元神之境,就算未曾掌握法則,一身修爲法力也不是白給。
究竟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精準找上門去,在其反應過來之前就出手就滅了他?
“整個諸天,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也就寥寥數人而已……”
“你有什麼懷疑的目標?”畫中美人問道。
她現在還不算是幽玄,至少,不是完整的幽玄。
韓通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畫中美人定定的看着他,良久才道:“我總感覺你想到了什麼,爲何不告訴我?”
韓通道:“你現在應該盡力恢復魂體,重塑法身。”
畫中美人道:“不,我的詛咒已經散開,恢復魂體也毫無意義了,索性乾脆直接證那天魔法身,這一次,我是不成則死!”
她語氣堅決,柔美的聲音述說着毫無退路的悲壯,畢竟是偃道陣營的佼佼者,這般的決心和魄力還是有的。
她不會被這次的挫折打敗,哪怕形神俱滅,也被當成涅槃重生的契機。
韓通神色微動,旋即也明白過來:“以你如今處境,確實只能如此。”
“放心好了,我仍然還會支持你,不過,我要打開你的浮空城,進去調查取證。”
說罷,終於放開紙畫。
畫中美人隨風飄起,神色變化,似乎露出一個無奈的微笑,旋即在空中化作飛灰,徹底散逸無蹤。
韓通看了看紙畫飄飛的方向,憑空消失。
下一刻,他就來到了虛空,準備先行趕往浮空城。
但突然間,不知感應到了什麼,神色大變:“你是何人,爲何要跟着我?”
虛空中,四周漆黑,一片寂靜,根本毫無反應,韓通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毫無預兆的發瘋,一個人對着空氣大喊大叫。
見毫無反應,韓通神色一凝,改口道:“出來吧,李道友,我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