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散發着暗淡的微光,脆弱而又純淨,彷彿新生的嬰兒。
它下方的燈具更是殘破不堪,身上密佈着如同蛛網的裂痕,但是,沒有任何人膽敢因此而有所輕忽,因爲這是代表了一代宗師,偃道巨擘李塵的魂燈,也是象徵着其生死狀態與神魂秉性的標誌之物。
很快,偃道的衆位宗師齊聚於此,共同參詳。
和上一次有所不同的是,此番聚集在此的偃道宗師竟然多出了一位,赫然是個身穿紗衣,美豔絕倫的女子,周身散發着淡淡的粉色微芒,如有無限的魅力發散。
她……正是幽玄!
“呵呵……這就是李道友的魂燈嗎?真沒想到,竟然當真重新燃起了。”
她的面容隱藏在一張朦朧的面紗之後,不但如此,整個身形都似虛影,有些飄渺不定。
幽玄看着那盞裂痕密佈的燈盞,目光有些閃爍,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韓通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靜:“這說明他的確沒有死。”
柯若道:“這些年間,我們多次動用虛妄神鏡確認他狀態,曾經在偶然的機會聽到神鏡接連表明其處在生存的狀態,根據其特性,應是確認無疑。”
虛妄神鏡的確是個難以控制的異寶,其所擁有的特性決定了它不會依照衆人的心意去回答。
然而,按照九真一假的原則,接連兩句之中都肯定了李塵生存的狀態,那麼,必定就是仍然生存。
在這些年間,柯若曾經多次詢問過同樣的問題,虛妄神鏡不知是故意泄露天機還是說漏了嘴,終於讓衆人省心了一回。
“其實這些年間,虛妄神鏡還給出過不少提示,但因爲妙寶真人遺言之故,我們不得不謹慎以對……”幽玄呵呵輕笑着,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提醒道,“可它的預言實在太驚人了,竟然說……”
“幽玄,你給我慎言,小心禍從口出!”沈大長老有些不滿的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氣道。
幽玄的證道方式有些令人不齒,簡直敗壞了偃道宗師的名聲,但偏偏這些年間諸天形勢有些微妙變化,偃道也不得不接受她這位新宗師,以維持對局勢的掌控之力。
幽玄立刻住嘴不說了,無論如何,沈大長老都是老前輩,她即便成爲了宗師,也只有敬陪末席的份。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李塵那樣,短短數十年間後來居上,取得舉足輕重的地位的。
沈大長老冷哼一聲,面色卻有些難看。
盤寧把他們之間的微妙互動看在眼裡,秀眉微蹙,也不由得沉思起來。
她此刻更換了胡媚孃的道體,也已經正式奪舍,再證元神,實在沒有什麼資格說教幽玄。
但幽玄竟然敢在這種時候給大家上眼藥,簡直不知所謂。
“難不成當真以爲成就了宗師,就可以比肩李道友?”
“簡直不要太天真……”
盤寧隱約知道,李塵在幽玄證道之前出手對付過她,險些令其身死道消,這個樑子早已結下,也不用指望輕易消除,可若是幽玄膽敢拿虛妄神鏡胡言亂語的內容來說事,誰都不會饒她。
即便是曾經因夏大師之死而和李塵有過過節的龐邩,都不敢多說什麼……
但就在盤寧這麼想的時候,忽然神色微動,目光微不可察的瞥了瞥韓通,柯若,龐邩等幾人。
他們似乎想起了什麼,面色一片鐵青,連注視着殘破魂燈的目光都變得有些耐人尋味。
沈龍城道:“好了,現在多看這個也無益,姑且任之吧。”
他一言爲此事定下基調,衆人默不作聲的各自離開,很快散了個乾乾淨淨。
就在這羣宗師離開之後不久,看燈人重新值守此間。
負責看管魂燈的執事站在這裡,不知爲何,目光忽然對上了那盞破舊的魂燈。
搖曳的火光之中似乎帶着幾分奇異的力量,看燈人目中露出幾分迷茫之意,漸漸的,眼瞳中倒影的多盞魂燈中,它的身影消失了。
不知不覺中,看燈人似乎淡忘了它的存在,眼見一切正常,就低下了頭,漠不關心起來。
……
李塵再度陷入了夢境,一個空寂寥落,冥冥然不知其所以的神秘夢境。
仍然還是在那個遭遇髑髏的空曠原野中,李塵步履匆匆,遍處尋找,久而不得。
不知不覺中,他的身軀變輕,竟然如同幽靈般飄蕩而起。
但,四周一片野茫,完全不見那個自己急欲尋找的頭蓋骨的存在。
“奇怪了,它哪裡去了?”
李塵的意識之中彷彿忘切了現實,但卻依稀有個執着的念頭,始終追尋那個髑髏的蹤跡,似乎不在這裡找到對方誓不罷休。
可讓他無奈的是,那個神秘的髑髏似乎神出鬼沒,無論如何就是找不到。
時光匆匆,也不知道多久過去,李塵飄蕩了不知幾億萬里,走遍天涯和海角。
他這時候,甚至已經有些麻木了,時間和空間在這裡似乎並沒有絲毫意義,如若不得法的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找到。
但就在李塵心中生出些微的沮喪之時,不經意間低頭一看,卻是愣住了。
“我怎麼變成這樣了?”
原來,長久的尋找之中,他的身軀早已死亡,甚至於趨近腐爛了。
殘破的肉身早已無法支撐靈魂的飄蕩,他有些像是大漠或者沼澤之中的孤魂野鬼,已經死亡而不自知。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身上的腐肉刷刷的掉了下來,顯露森然的白骨。
說來也奇,這處荒原不知道是何所在,那些腐肉掉落在地之後,竟然直接就化爲塵土,融於大地了,唯骷髏架子不倒,依舊能夠活動自如。
李塵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身軀,突然有些震驚,同時也恍然大悟。
“我怎麼變得和天志一樣了?”
但更令他震驚的還在後頭,因爲時光匆匆,骷髏也無法抵禦光陰的偉力,最終整副身軀都散落在了原野上,任憑風吹雨打,不斷消散。
漸漸的,絕大部分骨頭腐朽破爛,只剩下了一片頭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