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基修士鑄就道基,乃是基於肉身而成,無法做到精神意志脫離肉身而正常生活,然而究其根本,精神意志的駐所並不在脖子以下的肉身,而是在頭顱中的大腦。
道經雲,人身有三宮,上元宮,泥丸也。
泥丸絳宮,中理五氣,混合百神,十轉回靈,乃是元神大道之中,真靈本質的關鍵所在。
築基修士和凡人的肉身截然不同,雖然表面看來同樣都有四肢五官,經絡氣脈,同樣都能祭煉靈氣,修出法力,但自從鑄就道基之後,就已經開始出現了本質的區別。
也正因爲如此,築基之下的身軀叫做凡胎肉身,築基之上卻是道體。
“和泥化肉”一法當中,泥人,擬人和靈人的區別,也大致上與此相似。
達至結丹之境,結出真丹,可以做到短暫脫離,把自己精元氣魄融入真丹之中,修煉至元嬰以上,更是煉化神魂,離體長存,轉化成爲類似能量生命的存在,那卻又是更加精深奇妙的境地了。
曾有人問:“人無頭可活乎?”
此乃“換頭之術”的根本之問。
時至今日,終有結丹修士可以明明白白的回答一聲:“可!”
一旦做到這一地步,即便看來還有破綻,比如轉化,衍生需要時間,比如仍然還需生長出大腦和道體,比如法力終有用盡之時……
但對於同爲築基的李塵而言,也的的確確,當真堪稱不死了。
這正是境界和造詣所帶來的差距,就好比煉氣境界,遇到擁有飛天遁地之能的築基修士,且不論築基修士擁有的法力和神通法術如何,光憑着能夠脫離地面,讓煉氣修士無法夠着這一點,也幾乎堪稱無解。
轟隆!
大荒巨人再次出擊,以沛然莫能御之的雄渾偉力直接將其打飛出去,然後自身虛空猛踏,龐大軀體如同樓宇猛衝而下。
雙方又再一次大戰起來。
蜈道人雖然已經踏入半步結丹,境界遠勝如今的李塵,但論表現出來的實力,李塵也絲毫不差。
尤其駕馭着四星機甲大荒巨人,更是賦予了他足可碾壓一切築基之敵的強橫力量。
這種力量同樣是堪比結丹的壓倒性優勢,蜈道人完全無法力敵,往往直接就被打飛。
不過李塵屢次擊敗蜈道人,便見他飛遠,尋機會從嘴裡吐出全新的身軀。
這種方式在凡人看來,簡直噁心恐怖,實際上卻極其有效。
無論是之前天龍變的形態變化,還是如今被打敗之後,從嘴裡吐出新身軀的再生方式,都是爲了切實掌握自身所擁有的力量,不至於失控。
蜈道人如今正處在衝擊結丹和晉升大匠的雙重瓶頸,只是掌握這般程度的力量,當然綽綽有餘。
李塵簡直難以想象,這隻有三丈來長,如同蟒蛇的身軀,如何能夠藏得下如此之多同樣大小的妖蜈。
他的肉身如同寶庫,不停往外傾倒,費力氣擊敗的,只不過是無關緊要的皮囊。
由此也可以證明,天龍門在過去的數十年間,究竟獵殺了多少巫族遺民。
這個門派成規模的從他們當中遴選身具靈根資質者,精心煉製成爲天寶蜈,最終煉化成爲蜈道人如今所用的戰鬥機體。
“麻煩的怪物!”
打鬥了許久,李塵看了看四周,皺眉不止。
下方的林地裡面,已經倒下了十餘條天寶蜈的身軀,但是蜈道人仍舊沒完沒了,不斷從屍身口裡爬出。
即便不慎被打成肉醬,也立刻化作蜈蚣重新變化迴天寶蜈。
久而久之,蜈道人也能夠尋得機會,在大荒巨人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傷口。
大荒巨人雖然擁有強橫的力量,但畢竟遠遠不足以稱無敵,龐大的身軀同樣爲它帶來了遠比尋常機甲更多的破綻,只是仗着皮糙肉厚,暫時足以承受而已。
但蜈道人絕對不是軟弱可欺的對手,相反,他危險無比。
隨着時間推移,大荒巨人身上的傷勢只會越來越重,形勢愈發不利。
李塵在戰鬥的間隙關注了一下被自己打廢的殘軀,發現它們都是人身與妖蜈拼接在一起的怪物,全部都擁有着真實的血肉,乃是天龍門的特產天寶蜈。
它們擁有着堪比煉氣後期的強度,在築基法力加持之下,能夠對大荒巨人造成傷害。
一具化身便相當於一條生命,多年積攢下來,底蘊之深,難以想象,不知究竟要殺多少條才能殺盡。
更加令人絕望的是,修爲不及,便難以察覺到對方核心的所在,更加無從攻擊,從而破解其不死之身。
“門主,門主。”
就在這時,遠方林中,一名似乎受了輕傷的修士捂着肩膀飛了過來,向蜈道人傳音說了些什麼。
李塵即刻朝他噴發一記雷龍吐丹,但蜈道人眼疾手快,立刻飛了過去,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炮彈。
“轟隆!”
長長的身軀瞬間被洞穿,幾乎斷成兩截,卻立刻又像沒事人一般拼接起來,如同蟒蛇扭動。
這種不涉及腦顱要害的傷勢,他甚至能夠當場就恢復,連一條命都打不破。
飛過來的修士嚇了一跳,連忙遠遁而走,把這裡的戰場交回給兩人。
“這次算你們好運,不過待我大軍整頓完畢,還會繼續攻來。”
“李塵,你給我等着!”
“下次再戰,你的大荒巨人就不會是我對手了!”
陌生的面孔朝李塵露出一個難看的猙獰笑容,旋即身軀一轉,揚長而去。
“敵人退了!”
“終於退了,我們贏了!”
“萬歲,萬歲!”
李塵並沒有追擊,因爲這個時候,坊市內外,如雷的歡呼響了起來。
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之下,廣雲坊終於打敗了敵人,成功守住了這座立足靈峰的根基之地。
李塵凝望蜈道人遠去的身影良久,心中一狠,冷冷笑道:“殺不死你?給我等着,大殺器出來,便是你的死期……”
“天樞,統計戰果,稍後召集東公子他們到坊主府議事。”
終究還是沒有貿然追擊,而是面色凝重的囑咐了一聲,轉身往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