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那齊大師和飛舟擁有者都明白這個道理,但卻覺得,能夠通過加大壓榨力度掙取差價,所以就算消耗加大也無妨。”
“對許多勢力而言,飛舟消耗是公中承擔,可以報銷,這就不用計入成本之中了,損公肥私乃是常規操作。”
李塵見了這般的設計,一時之間都不知該說背後之人究竟是聰明還是愚蠢了,這是身爲偃道大師也無法評判之事。
世間本來就有許多這般之事,若不能看穿其背後利益和感情糾葛,根本無從判斷。
“你們這些懶骨頭,沒吃飽飯還是怎的,都打起精神來,麻利點兒!”
看到這些人無精打采,如同木偶一般幹活的情景,掌舵使頓時又是一陣氣惱,怒聲喝罵道。
不過,或許是連他自己都明白,這些純屬廢話,很快又自動消停下來。
“這些賤奴!”掌舵使帶着一絲氣憤,“天天好吃好喝供他們,就知道偷懶,真是一羣賤骨頭!”
李塵懶得理他犬吠,把目光投在場中道:“這處地方好像挺熱的。”
掌舵使道:“胡公子明見,這處地方原本應是動力核心專用的檢查室,靠近靈元煉爐的所在,你看,煉爐運轉和融鍊鐵材難免產生熱氣,雖然有法陣禁制冷切,但一時半會也難以消散。”
李塵道:“難怪如此,這些奴工也又累又渴了。”
掌舵使道:“不必可憐他們,這些人大多體質勝於凡民,甚至還修出法力,成爲了煉氣前期的存在。”
話雖如此,李塵見這些奴工長年累月在這樣的環境下勞作,個個變得身材精廋。
其中一人早已汗流浹背,悶着聲舉錘敲打劍胚,以百鍊精鋼的手法將其材質鍛鍊得更加緊緻。
這是低階學徒的煉器手法,接近於凡間工匠的打鐵功夫,如若換成真正偃者鑄工,起碼應該運用法力,而非蠻力纔是,改變物性的效果也會更好。
但真正讓李塵注意到此人的並非他的手法,而是其內心深處的黑暗。
李塵能解腦讀心,又兼修儒道世事洞明之法,注意到其精神波動充滿了絕望之感,一團濃密的陰影籠罩其心靈,正在逐步把理智吞噬。
一個人維持其生機,最重要的就是求生本能,還有存在於這世間的羈絆和意義,但在這團黑暗陰影的籠罩下,似乎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了,他只想毀滅自己,也毀滅眼前所見的一切。
李塵不動聲色的觀察了那人幾眼,卻見其舉着劍胚,走向裝滿特製淬火油的水箱。
嗤!嗤!
大量白煙從燒得火紅的劍胚上面冒了出來,四周充滿古怪的味道。
掌舵使掩鼻道:“胡公子,請。”
李塵點了點頭,跟隨掌舵使和管事參觀其他地方,這處環境惡劣的艙室就算是看過了。
對此守衛們和奴工也見慣不怪,但凡飛舟內來了貴人,總是難免四處走走看看,畢竟星空漫漫,旅途又枯燥無聊,總是在艙室內閉關潛修也不是個事。
就在這時,麻木勞作的老韓突然把水箱一翻,鐵鉗夾着的劍胚也如同暗器,狠狠砸向守衛。
猝不及防之下,門口的守衛竟然沒能躲開,哎喲一聲就捂着鼻子彎下了腰。
“老韓,你瘋了?”
“你要做什麼?”
衆奴工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呆了。
老韓跳上鍛造臺,披頭散髮,狀若癲狂,哈哈大笑道:“老子不想活了!”
說完,直接就往爐口一跳。
這處地方極不符合安全規範,原本不應有直接通往靈元煉爐的開口,竟然爲了方便而有所出現,還是在奴工們可以輕易接觸之地。
他整個人都掉了進去,轉眼功夫就被燒成灰燼。
但其身上,也不知道是精金還是其他材料的東西留了下來,連同着殘骸黏連在爐壁,亮起一片不正常的暗紅色光芒。
掌舵使和管事聞訊趕了回來,聽完稟報,簡直快氣瘋了。
“這人到底怎麼回事,自己找死,就爲了噁心我們一把?”
“竟然還帶着那麼一大塊精金往下跳,你們都瞎了不成,看不到他偷帶東西?”
守衛們被訓得無話可說,實則是此間人多手雜,管理混亂,最多也只能檢查往來出入有無攜帶違禁物品,作坊內取用靈材,方便鍛造,哪裡注意得過來全部小動作?
很快,一名似乎是器道高手的隨舟管事也趕了過來,詢問詳情之後,套上避火衣靠近爐口看了一會兒,滿頭大汗道:“的確是精金,那一大塊融在裡面,着實不好取出來,時間長了,怕是得掉進更深處去!”
掌舵使惱然道:“我不想聽這些廢話,現在告訴我,應該怎麼辦?”
管事道:“必須停機檢修。”
掌舵使暴躁道:“就不能隔空取物掏出來?”
管事爲難道:“大人,這可是飛舟煉爐!其實除了掏出雜物,還得詳細檢查一遍才行。”
飛舟煉爐乃是四星起步的造物,運作期間產生的靈壓和熱能,築基修士都無法承受,結丹修士也無法輕易把神識和法力探入其中。
但若置之不理,精金不會無故消失,如若在裡面形成了金煞,短時間內還不會出什麼事,但運氣不好被高壓一噴,立刻就要如同劍修所擁有的庚金劍煞之類的法術把煉爐洞穿。
而且,還不是一兩個小孔,而是如同篩子。
到那時候,高壓的靈元就會傾瀉而出,把整個飛舟癱瘓掉。
這種高技術的東西,也不是粗暴敲打或者掏弄就能修好的,必須找個機會全面檢修一番,來來去去,費時費力不說,還得額外掏出一大筆錢財。
說來說去,都是耍小聰明進行改造所導致,這種煉爐已經不再是全封閉的了,在靈壓平衡的區域開個小口,看似精妙絕倫,實則帶來無限隱患。
李塵站在門口看着,面無表情,心中卻暗歎一聲。
他也沒有想到,那人會作出如此瘋狂之事。
但細細想來,卻又不足爲奇。
人的理智原本就脆弱而不可靠,一個人喪失了理智,什麼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