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魚眼這才點點頭,拎着了那個籃子隨着我往庭院裡面走。
“大師哥,那個破冰子,究竟是一個什麼來頭?”我問道:“跟掌門人,只怕還有什麼宿怨罷?”
“不錯,”死魚眼點點頭,道:“當年,本來執掌太清宮的,該是那一位開春子,但是因着他犯了錯處,受了刑罰,自然不能接任掌門之位了,師父成了掌門人的繼任人選之後,他便一直懷恨在心,聲稱是師傅假仁假義,陷害他於一個不義之地,要奪了這個位子去的。”
“不義之地……”我問道:““太清宮素來最重的刑法,也只不過是一個面壁思過,要給幽禁終生,且還剝奪了繼任掌門的資格,一定犯下了彌天大罪,卻不知道, 是一個什麼罪責?”
“那開春子,當年,偷偷的放走了一個好不容易,方纔給璇璣子祖師捉到的,危害四方的大妖怪,”陸星河道:“那個大妖怪相傳是一頭巨蛟,傷人無數,實在無法留着活命,璇璣子祖師想將其殺之以除後患, 但是那開春子,居然將那一頭巨蛟私下裡放了。”
“放了?”
“不錯,單單是放了,本也不至於這樣嚴重的罪責,實際上,是那開春子,受不住誘惑,與那巨蛟幻化出來的女子有了苟且。璇璣子祖師知道之後,自然大怒,這才重罰了開春子,並說他品德敗壞,不能繼任掌門之位, 可是開春子,執迷不悟,死不悔改,是以……”
“這件事情,是怎麼敗露出來的?”
“那巨蛟給開春子放出來之後,死性不改,居然又出去作惡,璇璣子祖師只得再度將其擒獲,結果,那巨蛟見了開春子,涕淚橫流,懇求看在什麼露水姻緣的份上,教開春子再放了他這一次。”陸星河搖搖頭,道:“雖然開春子變了臉色,百般抵賴,可是璇璣子祖師盛怒之下,自然重罰了。”
“原來如此。”
“因着那開春子一旦除名於太清宮,繼任者一定是師傅,所以那開春子,居然說是師父設計,栽贓陷害,一直不服,據說,逃走之後,還盜取了太清宮一樣要緊的法器,還帶着法器,加入了那百花神教,成了僅次於教主之下的長老,那一身本出於了太清宮的本領,全數效忠了百花神教去了。”
我忙問道:“太清宮失去的法寶,不知是什麼,居然這般的要緊?”
陸星河道:“至於那法器是什麼,師傅倒是不曾說。”說着搖搖頭,道:“總之他終於再度現身,師父下令,一定要追回了他來,將那法寶完璧歸趙。這才緊着將我給喚了過來,不料想,還是不曾追上了他去。”
“時隔這許多年,他那個罪責受也受了,只還是不認……”我皺起了眉頭來:“有點不合情理。”
“那樣的人,有什麼合不合情理的?”死魚眼望着我,道:“難不成,還真真是師傅設計栽贓?”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忙道:“陳年舊事,咱們小輩也追究不得,當務之急,還是且去瞧一瞧檀先生罷。”
陸星河這才點了點頭應聲
,往那檀先生處去。
這個地方因着腥氣實在濃厚,那些個少年郎都薰得不敢過來,才這般的清淨,要不然的話,只怕剛纔發出來的巨響,早引了人出來了。
我望着那陸星河手裡早已經涼下來的魚翅羹,道:“大師哥,魚翅羹也能送,想不到你會的東西這樣多。”
“稀鬆平常。”死魚眼展顏一笑:“我都會什麼?”
“彈琴啊……”
“也不算什麼。”
“還有作詩。”如果那順口溜也能算得上是詩詞的話。
“一般般罷。”
“尤其是那一手的好字,真真是教人看着那字體,便喜歡上大師哥了。”我笑道:“總覺得,世上沒有大師哥不會做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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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世上也有一樣是我不會做的。”死魚眼的眼睛在月光下面燦若星辰。
“誒?”死魚眼這樣驕傲的人,難不成也會示弱麼?我忙追問道:“甚麼事?什麼事大師哥不會做?”
“我不會離開你啊。”
死魚眼的笑容,像是初初化開的池水,教人只覺得撲面而來,一股春風。
我心頭一動。
“說話要算數。”
“嗯。”
“大師哥只是我一個人的罷?”我不放心的問了一句。
“嗯,從頭到腳。”
“從鬍子茬到指甲?”
“笨蛋。”
不知什麼時候,陸星河空着的手已經自然而然的跟我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擔心的望着那手腕上的腫脹:“還疼麼?”
“這樣就不疼。”
“等一下,看好了檀先生,我用涼水給你敷一敷。”
“不打緊。”死魚眼頓了一頓:“這樣握着就好。”
我的嘴角,忍不住的翹了起來。
這樣,真的很好。
進了那檀先生的院子裡面,檀先生正憂心忡忡的盯着那門外,見我回來了,還帶了那個跟方纔破冰子一模一樣裝束的陸星河,一雙藏在布巾中間的眼睛瞪起了老大來,顫聲道:“是不是……是不是……那個道士……”
“檀先生放心吧,這一個,不是方纔來的那個道士。”看着這個檀先生的陣仗,八成方纔我跟那破冰子在庭院之中說的話,他全數都聽見了,我忙安撫道:“那一個道士,已經走了。”
“走了?”那檀先生纔要鬆弛下來的精神一下子又緊繃了起來:“這可怎地好……這可怎地好,在下全數都聽見了,只怕……只怕除了那個人,再沒有了旁的法子了……”
“法子不是沒有。”我望着那檀先生,道:“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只問一問檀先生,那一日,與您一道往那天王廟去的,除了夫人,還有誰?”
“還有……”那檀先生抓着自己的頭髮想了想,道:“還有胡秋生,還有馬季澤,怎地了?”
“沒什麼。”我想了想,說道:“檀先生只管等一等,我……”說着附耳在哪檀先生耳
邊問了幾句話。
檀先生聽問,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登時是張皇失措,立時道:“是……是正有此事……可是……大人是怎生知道的?”
“我有一個愛好,便是胡猜,”我笑道:“但是因着烏鴉嘴,每一次胡猜,幾乎都能成了真。”
“這件事情……”那檀先生周身打擺子似的劇烈顫抖起來:“能不能……”
正這個當口,有一陣子腳步聲響了起來,團團橙色的燭火一閃,只見那定國公夫人來了,身後還簇擁着那些個白衣少年郎。
那定國公夫人見了我,忙笑道:“掌事大人,方纔聽見了奇異的響聲,還有人間不得見的光芒,難不成,是方纔掌事大人在降妖麼?”
“回夫人的話,正是。”我望着那定國公夫人,道:“事情,已經查清楚了。”
“是麼?那定國公夫人的聲音裡面驚喜交加:“此話可當真麼?檀先生,倒是還有救?”
檀先生一見自己這一副模樣和味道給那定國公夫人見了,早羞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恨不得躲起來,可是又不得不見禮,只僵硬的杵在了那裡。
“不錯……”
陸星河看了我一眼。
“哎呀,可真真是太好了!”那定國公夫人忙道:“不知道,此種咒術何解?”
“花穗上次便與夫人說過,解鈴還須繫鈴人,要想着檀先生這件事情過去,施咒之人一定要尋出來。”我對那定國公夫人道:“您可還記得麼?”
“記得,自然是記得。”定國公夫人忙道:“你可尋得了那一個施術之人了?”
我道一聲失禮,湊近了那定國公夫人,道:“其實,夫人對這件事情,大概,也是心知肚明的罷?”
“哦?”隔着那布巾,定國公夫人一雙嫵媚的眼睛盯着我,道:“這話,怎麼說?”
我往屋裡一指,道:“煩請夫人借一步說話。”
那夫人猶疑了一下,隨即展顏一笑,道:“可以。”
請那夫人進了門,夫人望着我,道:“不知道,掌事大人想跟本夫人說甚麼?”
“檀先生這一個咒術,名喚化物咒,因着中咒之後,是不能沾染葷腥的,吃什麼便須得變成甚麼,要想着化人,可只能尋嬰胎來吃了。”
“甚麼,嬰胎?”那定國公夫人瞪圓了那嫵媚的眼睛:“怎地……怎地竟然這般的駭人聽聞? ”
“嬰胎,乃是兩條人命,”我望着那定國公夫人,道:“夫人可有什麼法子麼?”
“他們是人命,這檀先生,也是人命啊!”定國公夫人答道:“一命換一命,也不算是不值當,本夫人……本夫人總是能尋了法子來的。”
“那是自然。”我點點頭,道:“夫人這般神通廣大,一點子嬰胎,想必也不當甚麼,何況,這件事情,本來也是夫人早就預備好了的罷?”
“預備好了?”夫人望着我,雙眼滿是凌厲:“難不成,掌事大人的意思是,那檀先生,是本夫人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