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秦伊回莊豆兒歸山雨欲來風滿樓
翌日。
一絲陽光照進了我的房間, 我睜開眼,透過紗帳,凝視着那縷陽光, 身體接觸的不再是冰冷堅硬的洞穴岩石, 身上蓋着溫暖的被子, 枕邊雪狐狸依偎着我的頭髮, 輕輕的打着鼾, 我微笑,這小傢伙。
那長時間的折磨,歷險, 經由身上的傷痕在提醒着我,我終於回到家了, 我慢慢撫摸着雪狐狸, 思緒, 卻轉到了昨夜,那一場廝殺。
累極的我, 做了一夜的噩夢,夢裡依稀在那一場浩大的廝殺搏鬥裡,求生存。我抱緊雪狐狸,它偎向我的脖子,暖烘烘, 掩蓋住我脖子上的傷口。
門外忽然有人聲, 似乎有許多人, 一個男子的聲音道:不行, 莊主吩咐小姐未醒, 誰都不許打攪,違令者, 殺無赦。
一個嬌小的聲音道:那你殺我好了,我就是要進去偷偷的看看姐姐。
另外有兩個小孩的聲音附和道:你就讓我們進去瞧瞧,成不?
不許!
阿~~~~~拖長音的失望。
我起來,穿上外衣,走到門前,就聽得那個嬌小聲音說:你以爲擋着我們就見不着姐姐了?豆兒,燕兒,我們走!
腳步聲,跑遠。
我拉開門。
門口站着摩勒,他一見我,忙跪,道:小姐起了,外面涼,莫要出來了,我喚人伺候小姐。
我注視着摩勒,道:許久未見,摩勒。
他點頭,是,自送陸先生與燕兒小姐回鄉後,便再無與小姐相見,小姐,摩勒有一個不請之請。
我說:什麼?
他抱拳道:畢大人雖已西去,但是,畢大人終究是摩勒原本的主人,他的話,摩勒該聽抑或不聽?
我笑笑:這個自然是要聽,畢大人先前安排了你何事,你未聽從?
摩勒低頭,道:摩勒是小姐的隨身侍從。
我失笑,道:這個……何來未聽從?
摩勒嚴肅的擡眼,道:摩勒被派去保護陸先生與燕兒小姐,卻疏忽了小姐的安全,摩勒該死!
我凝視這個黑壯男子,嘆:這個主僕之間的事兒,我不懂也不願去想明白,摩勒,我的安全如何,都罪不責你。
摩勒固執的看着我,道:小姐!求小姐從今往後許摩勒隨身伺候。
我抱臂,輕輕的說:你,讓我想想吧!
摩勒頷首。
我走進屋,忽然三張笑臉堵在我面前,齊齊叫:姐姐!
我嚇一跳,後退,看着三張笑臉,分別是:豆兒,燕兒,還有那個古怪的小姑娘若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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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勒厲聲道:你們都退出去,不得吵鬧小姐!
我衝摩勒笑笑,搖頭。
摩勒道:小姐初回山莊,怎生受得吵鬧?
我說:莫要擔心,他們三個,留我房裡吧。
摩勒抿脣,不語,神色不見妥協,只是直直的盯着那三個小孩子。若禾彎彎嘴角,道:你盯着我做什麼?我可不喜歡黑皮娃娃!
喀,摩勒手裡的刀已經出鞘。
若禾吹了聲口哨,兩個蒙面灰衣的人出現在摩勒身後,這自然是若禾的鬼使了,若禾笑:你要殺我麼?
我走上前,按住摩勒握刀的手,道:我的話,你聽麼?
摩勒正色道:這個自然。
我看着他,道:何必要爲難小小孩童,說出去,你摩勒也難對世人。
摩勒黑色的臉龐上,露出笑,說:小姐,摩勒本是個奴才,無謂世人如何看我,若小姐在摩勒手上有何閃失,摩勒又該如何面對世人?
若禾嘿嘿的笑:姐姐,這黑皮,說起話來真真有一套。
我凝視摩勒,道:做我秦伊的侍衛,首要學會莫要在細節上糾纏不休,你可明白?
摩勒頷首,道:明白。
我說:你守着門,已是盡責,無需如此勞累,豆兒燕兒你是熟識的,那若禾你是不熟的吧?她是廖風將軍的千金。
摩勒低頭,跪:不知是若禾小姐,還請恕罪。
若禾咯咯的笑:你現時跪下,不嫌遲?
摩勒道:現時不遲。
若禾走到我身邊,道:姐姐這個侍衛有趣得緊。
我覺得有些疲憊,道:摩勒,在我面前莫要輕易下跪,最最緊要,要記得,你不是什麼奴才。我還記得你初來時,我不願留你,故意爲難你時,你十步成詩,還揶揄了我。
摩勒道:摩勒知罪了。
我搖頭,道:我非此意,你該明白,男兒膝下,黃金萬兩,萬不得已,不許再跪。
摩勒低頭不語。
我轉身,對若禾說:你那兩個娃娃,莫要矗在我門口,讓他們退下。
若禾嘻嘻笑,道:好。說着就對那兩個鬼使擊掌,道:退下吧!那兩名鬼使悄無聲息的退開,隱去。她擡起頭,雙眼明亮,道:姐姐!如何?
我點頭。轉身,慢慢走進房,豆兒和燕兒迎上來,豆兒道:姐姐。
我看了他一眼,燕兒來拉我的手,我任她拉着,走進內間。
豆兒急,問:姐姐怎的不理睬豆兒?
燕兒搖我的手,我苦笑,沒作聲,在牀榻邊坐下,看着若禾和豆兒,他們兩個小鬼納悶的看着我。我緩緩的說:你不是走了麼?如何又回來了?
豆兒嘟嘴。
我看着他,這個小鬼,經歷了什麼?使他去而復返?數月不見,已經覺得陌生。
燕兒依着我,輕言細語:姐姐,豆兒回來了,不好麼?豆兒沒回來時,姐姐不是老念着豆兒,怎生,他回來了,姐姐卻對他不理不睬?
我注視着豆兒,慢慢的說:此處,不是你說來便來說去之所,你此次回來,打算幾時離開?
豆兒嘴角的笑,慢慢的僵直了,他看着我,道:姐姐不要豆兒了麼?
我冷笑:不要?不要也罷。
豆兒退了一步。
燕兒急,道:姐姐!
我說:我不是你爹爹,容不得你說來說去的性子,你自個兒在外面吃了什麼苦,我自然是看不見的,你不憐惜自己,自然也不會憐惜擔心你的人,此次,回來了,可是還要走?你好好與我說了,也省得大夥兒爲你牽腸掛肚。
豆兒愣,看着我,許久說不出話來。
我看着他,嘆氣,轉開臉。
忽然,豆兒衝了上來,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哭,道:姐姐,姐姐,豆兒再也不敢了,姐姐,求你不要趕豆兒走,豆兒會乖乖聽話!
燕兒看着我,道:姐姐!
我抱住豆兒,眼睛溼潤,這個孩子!我說:下來,莫要掛着我,像什麼樣子!
豆兒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流淚。
若禾嘻嘻笑,道:姐姐端的是刀子嘴,豆腐心,適才豆兒這傻子,還真以爲姐姐不要他了呢!
我嘆,道:我本是寄人籬下,又怎敢說要不要你,只是我在此一日,絕不會趕你出去,你可知道?
豆兒使勁點頭。
我摸摸他的腦袋,軟言:假若你要出去耍耍,也需得說明了,莫叫人擔心。
豆兒擡起眼,抽泣。那眼神,已不是我以往熟悉的豆兒了,孩童的身軀裡,似藏了一個大人,成熟堅決。
我凝視他,道:畢泉魁,你可要一諾千金!
豆兒鄭重的頷首。
若禾輕輕走到豆兒身後,看着我,嘴角翹翹,道:畢泉魁,你可要一諾千金!
燕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也笑,這三個小鬼!
門外摩勒道:莊主。
公孫的聲音,問:小姐已經起了?
是,燕兒小姐,豆兒少爺,若禾小姐在房裡與小姐說話。
公孫道:哦。
門開,公孫進,微笑,道:你們三個兒倒是搶了先機,跑來秦伊房裡。
燕兒道:公孫莊主。
公孫頷首,淺灰眼眸一轉,看向我喝豆兒,笑問:這是做什麼?
若禾笑嘻嘻的說:苦情豆兒淚灑秦伊姐姐身。
公孫哦了一聲,注視我,道:氣色仍是不好,益發的瘦了。
我沒說話,微微笑。
公孫道:各位公子小姐,容我與你們的秦伊姐姐說說話。
我扶起豆兒道:你們去後院玩耍吧,讓秀……話止,想起秀竹已不服侍我,我淡淡的說:讓雪丫頭照顧着點燕兒。
燕兒道:姐姐,燕兒現在身體壯實着呢,莫要擔心。
我摸摸她的臉,那粉嫩的臉,看似生生的掐得出水來,我笑,道:嗯,那便好。
燕兒拉拉豆兒道:走吧!
若禾道:還愣着做什麼,小豆兒,走吧!
豆兒看看我,不響,摸着眼隨燕兒,若禾出去了。
門被摩勒關上,房裡只剩下我與公孫,我嘆氣,道:虧得你來,不然我真不知該與那些小鬼說些什麼纔好。
公孫淡淡的笑,走近我,低頭看我,道:既然不願應酬他們,怎麼還讓他們在你房裡?
我搖頭:不是不願,而是提不起那精神。
他在我身邊坐下,道:你啊,心太軟。
我抿脣,許久,道:終於回到紫霞山莊。
他說:感慨良多。
是,感慨良多。我嘆氣,問:蝶盟的事,是怎麼回事?
公孫依舊是淡然的表情,道:誰有蝶盟令,誰便可以號令蝶盟。
我說:那鐲子便是蝶盟令?
公孫挑眉,道:誰告訴你那是蝶盟令?
我詫異,道:你不是說蝶盟令……我啞口,他確實沒說鐲子就是蝶盟令。我挽起手上的鐲子道:那你爲何串通了顧全武,執意認定我是蝶盟盟主?
公孫道:我沒有串通顧全武。
我一愣。
他伸手,拖着我的手,端詳着我手上的鐲子,緩緩道:顧全武曾與蝶盟有交易,見過這個鐲子也不是不可能。不過,若是這樣,他便應該曉得,誰是蝶盟盟主。
我看着他,問:蝶盟盟主不是你?
公孫挑眉,眼眸一轉,略轉頭,道:當然不是。不過是藉着此次機會,要顧全武認一認這鐲子罷了。
我道:你在城樓上時,打的是這個主意?
公孫淡淡的抿嘴,看了我,道:原不想使秦伊二字聲名鵲起,是以纔不認你,不想那朱延壽未中計,你與他,有什麼交易,未與我說?
我沒回答,直視他,道:你究竟計劃了什麼?我在其中是哪個棋子?你能不能清楚的告訴我?
公孫回視我,嘴角輕輕揚起:棋子?秦妹妹,你已不是棋子,你是這齣戲的主角。
我口氣冷了幾分:我不喜歡被人安排。
公孫的語氣帶着一絲的無奈,淡淡的笑道:若是可以,誰願意唱這齣戲。
我心內不悅,道:如果你當我是妹妹,爲何不說?
公孫看着我,那眼神,他如此看我叫我心內酸澀。我轉開眼,他忽然道:如果你真是妹妹,那便好了。秦伊,其餘的,我便不說了,只告訴你,我所做的一切,皆爲了你能回現代去。
我默然,垂下眼,道:公孫……
他的手溫柔的覆在我手上,笑,道:莫要垂頭喪氣,你已長大了許多,不過,他頓了頓,繼續說:昨夜的一戰,你做得很好,只是,祝天翔,真值得你如此麼?
我回想起昨夜的惡戰,心中一顫,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本能的……我沒經歷過那樣的場面,潛意識裡只覺得,如果我不過去,祝天翔會死!我擡起眼,公孫默默的看着我。我問:你覺得我那樣做,不對麼?
公孫凝視我,輕輕的說:沒有對錯,你想這樣做,這樣定然是對的。我很高興看見你從剛來時對事事都漠不關心到現在,能夠爲了這裡的人或事,喜怒哀樂。
我說:我依舊冷漠。
公孫微微笑,笑容和煦,道:你冷漠,冷漠爲何要責罵豆兒?
我無語,看着他,他的手異常溫暖。
我們相顧無言良久,我說:蝶盟盟主另有其人,那我現在這般,豈不是……
公孫道:無妨,此人,不會與我們爲敵。
我擡眼,疑惑的看着他,問:你肯定?
公孫沒有微笑,爲我撫開嘴角上貼着的一縷髮絲,輕描淡寫的說:此人你我都認識,他,斷然不會與我們爲敵。
哦?是誰?我問。
他搖頭:你自然會知曉的,現在,還未到時機。
是嗎?我看着他,不再繼續問。
摩勒在外道:莊主,大管家來了。
公孫起,道:讓他進來吧。
竹林老翁進,一見我,就雙眼發亮的說:小姑娘,你可真真是個神人啊!
我納悶,沒接茬,聽他那語氣,也不知他說的什麼意思,只得問:你如何做了山莊的管家?
竹林老翁呵呵笑,道:原本是急吼吼的來替你治眼睛,不想你卻被無恥之人捉了去,老夫百無聊賴的,就要公孫給我個差事做做,小姑娘,你看,這下不好麼?多神氣!
我笑笑,心想,真真是個老頑童。
公孫道:老翁且看看秦伊的眼睛,這丫頭,出山莊時雙目失明,回來倒好了,你且看個究竟,好叫你我都放得心來。
老頭子連連點頭,道:這個自然!來,小姑娘,坐到這裡來。他指着窗邊的軟榻道。
我依言,坐到軟榻上,他靠近我,仔細的瞅了瞅,問:這眼,是如何好的?
我道:冷穆泉餵我吃了玦苓散,逼出了一條金銀線蟲。
啊!竹林老翁很懊惱的說,我怎生沒想到!
我看着他,他懊惱的揪自己的鬍子道,實在是失策阿!我怎的就沒想到你那發作的症候就是因了金銀線蟲在身內才起的!
公孫默默的看着我們。
我道:無妨,馬奔千里亦有失蹄之時。
老頭子有些沮喪的說:適才你說那個醫治你的人叫啥?
冷穆泉。
冷穆泉?他喃喃,忽然張大眼,道:那此人去了何處?
我搖頭,說:不知。
老頭子拽着我的袖子,道:你怎的就不知?他醫治好了你又去了何處?
我懊喪的說:楊行密爲捉呂用之燒山後,他上去察看,便一去無回,至今生死不明。
老頭子也懊喪的看着我說:你可知道他是誰的徒弟?可惜啊可惜!
我點頭:他說他師傅是西域神女。
老頭子眼眸子一亮,又暗了下去,道:是,是西域神女。
我看着他神情不對,問:怎的?
他擺擺手,道:莫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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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奇怪的問:怎麼?
他只是搖頭,唉聲嘆氣的。
我看向公孫,公孫掛着淺淺的笑,無可奈何的看着他。
老頭子忽然道:既然師從西域神女,如何輕易就死了。他哈哈笑:你看老夫忘記了,那是誰的徒弟!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老頭子,轉念一想,他本就不按常理出牌,這喜喜怒怒的轉變也是平常,想到這,我也笑。
老頭子對公孫說:小姑娘因禍得福,你放心吧!
公孫點頭,道:這般也是因緣際會,秦伊,今日錢大人要宴兵將,你與我同去。
我答應。
他看着我,久久,道:我還有些事要做,你趕緊洗漱,稍後我派人過來叫你。
我點頭。
老頭子道:錢大人昨夜不費一兵一卒,有甚好宴請?
公孫道:長興鏢局與廖風兩隊人馬昨夜立了汗馬功勞,大人自然要請。
老頭子憤憤道:那咱們小姑娘就不沒有汗馬功勞麼?他看我,笑嘻嘻的說:小姑娘果然不是一般的人,這沙場上是何等殺戮,小姑娘也毫不示弱,堪比花木蘭。
我苦笑,道:莫要再提。
公孫眼神轉了轉,道:老翁,我們讓秦伊先洗漱,一切,稍後再說。
老頭子沉默了片刻,道:好罷!說着便退了出去。
我與公孫沉默了片刻,我問:爲何我也要同去?難道,不能不去?
公孫看着我,輕言:夜攻杭州府,活捉戴芙蓉的正主,是你吧?
我垂眼,嘆:是。
公孫道:解鈴須得繫鈴人,你知否?
我擡眼,看他,明明白白的說:可是一場鴻門宴?
公孫眼裡露出讚許,道:若是鴻門宴,你可願去?
我嘴角露出笑,道:好吧,既然我已在這風口浪尖,要避,已是不能,還不如就大大方方的去走一遭。
公孫頷首,轉身離開。
我抱緊自己,看着房門開合,心,忽然,疼。
敲門聲,我道:誰?
摩勒道:小姐,侍候你的丫環來了。
進來罷!
門開,進來一個小丫環,眼睛大大,看似年紀才十二三歲。她手裡捧着一個黑漆紅色藻紋的敞口木壺,道:奴婢翠雪,給小姐請安。
我沒說話,轉身走向牀。
小丫環小心的跟在我身後,惶恐的問道:翠雪侍候小姐洗漱。
我看了她一眼,道:放着,你走吧!
小丫環撲地跪到地上,慌張的說:翠雪知錯,小姐不要趕翠雪走,翠雪會盡心侍候小姐!
我慢慢的說:你叫翠雪是吧?
她低頭抱着木壺,說:是。那木壺裡應是盛着熱水,冒出嫋嫋的煙,把她的臉隱在了後面。
我說:擡起臉來。
她擡起臉,一臉的驚慌失措。
我有些失望的看着她,想起秀竹,許久,我說:你去,去叫秀竹來。
她搖頭,道:秀竹姐姐已經不能來服侍小姐了!
我問:她還在山莊裡麼?
她低頭,道:在。
人呢?
她嚅嚅,道:秀竹姐姐被莊主撤了大丫環,去了浣衣房。
我看着她,道:把壺留下,你出去去叫秀竹來侍候我。
她驚訝的擡起臉,有些緊張的說:小姐!
我平靜的說:你現在去就是,否則,你也去浣衣房。
她忙放下壺,急急的退出去。
我自個兒慢吞吞的倒水洗臉。
半晌。
小丫頭復又進來,哭,道:小姐!不好了!
我愣,問:出了何事?
小丫頭擦着眼淚,哭,道:秀竹姐姐要懸樑自盡了。
我啊的一聲,道:什麼?
浣衣房。
幾個丫環圍着地上的秀竹哀哀哭泣。
我撲上去,問:她怎樣了?
一個小丫環道:秀竹姐姐懸樑自盡,奴婢雖救了下來,可是,怕不行了……
我聞言,仔細看去,秀竹皺眉,眼角有淚,舌微微伸出脣外,那脖子上一道紅色繩痕,清晰可見。我伸手探她鼻息,幾乎不可觸,顧不得小丫環們的驚訝,我忙替她壓胸,做人工呼吸,許久,她忽然咳嗽了一聲,嗚咽了一聲。我心一鬆,攤坐在地上,小丫環們歡呼:秀竹姐姐醒了!
那個翠雪撲上去痛苦,道:姐姐,姐姐,如若你死了,翠雪也一併死了。
秀竹虛弱的看了她一眼,嘴蠕動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我對着一個小丫環說:你去叫管家來。
小丫環應着,匆匆的去了。
我慢慢站起來,看着哭成一團的小丫環,嘆息。
小丫環翠雪轉身爬到我面前,磕頭,道:多謝小姐救我姐姐之恩。
我說:莫要這樣,救人一命,乃是應當。
小丫環哭,又去抱着秀竹,秀竹虛弱的看着我,眼淚流。
我對着秀竹道:何苦!
秀竹閉眼,哭,喉嚨嘶啞的說:我……我……
老翁與那個叫他的小丫環奔了來,急問:小姑娘怎麼了?
我指着地上,道:你看……
老翁皺眉,道:尋死覓活,終究讓你得逞了!
秀竹沒反應,只是哭。
翠雪道:管家,管家,救救我姐姐。
老翁看了看,道:你們擡她回房,留下翠雪,其餘的各就各。都什麼時辰了,還在此給我添亂,小姐還要出門,你們這般煩擾小姐成何體統!
小丫環們跪在地上,哭聲小了很多,七手八腳的擡了秀竹回丫鬟房裡。
待得人走了乾淨,老翁忽然說:那丫鬟可是小姐救的?
我看了他一眼,問:怎的?有何不妥?
老翁正色的看着我說:小姑娘的來的地方,原來有使人起死回生的法子。
我道:這不過是尋常人都曉得的急救罷了!
老翁點頭,厲聲衝着浣衣房角落道:出來!
一個小丫環戰戰兢兢的走了出來,跪,道:奴婢……奴婢……
老翁道:你躲了那裡做什麼?
小丫環結巴道:奴婢……奴婢……怕見死人!
老翁唾,道:這點兒大的膽子?有什麼出息,也只得一輩子給人做洗衣丫環。
小丫環不作聲。
老翁對我說:小姑娘,走吧,時候不早啦!
我看了那小丫環一眼,轉身,臨走前,我對老翁說:讓秀竹好好歇着,我回來,再去看她。
老翁潦草的說:知道了,走罷!
我離了這浣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