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安亦辰回來得早,見我趴在榻上只是懨懨的,連話也懶得說,遂道:“精神怎麼這麼差?晚上瞧你睡得挺好啊!”
伸手過來摸摸我的額。
他那寬大厚實手掌覆在額上的那種溫暖,感覺踏實而安心。我向着他微笑道:“我沒事兒,就是有些倦倦的。大概春天都容易倦吧?”
安亦辰點點頭,道:“呆會叫個太醫進來看看,也好放些心。你這身子骨,也不知怎麼回事,跟個美人燈兒般,風吹吹就破了般……”
我從榻上坐起,親倒了杯茶送到他手中,輕笑道:“咦,你以前不總說我是個尖牙利爪的小老虎麼?”
安亦辰拂着茶葉,輕輕啜着,安然道:“可能現在是隻馴服了的小老虎吧?”
他勾了我脖子,將我攬到懷中,親了親我的脣,笑意微微。
他的如玉瞳仁,映出我倦乏而美麗的面容,溫馴而嬌慵。尖牙利爪,的確已被我深深藏起。
只因我確信眼前的男子,有足夠的力量來保護我,讓我沉浸在他的溫暖裡放心憩息。
晚飯後,果然有太醫前來請脈。
我斜靠於榻上,打着呵欠道:“我沒什麼事吧?不過貪睡了些,王爺也太過小心了。”
安亦辰負了手站在一旁,溫和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倦睡成這樣,總有些原因。”
隨了素絹的帕子,太醫搭着脈,舒了舒眉,又細聽了片刻,已回身向安亦辰笑着行禮:“恭喜秦王殿下!王妃有喜了!”
其時夕姑姑、茹晚鳳俱在一邊,聞言一齊站起,又驚又喜。
我也不由立起身來,笑道:“真的麼?不會斷錯?”
上次宇文清也曾說過,我的宮體受損,很難受孕,因此開了藥方給我。真沒想到,那藥方如此神效,服了沒多久,居然有了身孕!
自從服那藥後,我的癸水再沒有來過,我只當自己心思勞碌,加之小產後從來也不曾準過,更不曾往這方面想過。
安亦辰眉目不動,看不出特別的驚喜來,只是袖了手,淡淡問那太醫:“胎兒幾個月了?”
太醫笑道:“還小呢,估計才一個多月不到兩個月吧。”
安亦辰輕輕一笑,道:“好,本王知道了。這事你先不要在外宣揚,王妃身子弱,經不起親友們你來瞧他來探的,耽誤了靜養可就麻煩了。”
太醫也知道當年我小產之事,當下俯首應是,由侍女領了出去。
安亦辰望着太醫的背影,面色冷凝中泛出青白來,方纔安然而笑的雙瞳,此時寂然無波,深不見底。
夕姑姑和茹晚鳳正欲前來賀喜,見了安亦辰神色不對,相視一眼,居然沒敢說出口來。
我正滿心歡喜,見了安亦辰那副模樣,一時笑容凝結,緊張地絞了手,問道:“你怎麼了?不高興麼?”
安亦辰勉強一笑,低沉道:“回房去吧,我想和你談談。”
又側身向夕姑姑等人道:“你們也早點下去歇着,棲情有我照顧着,不用擔心。”
夕姑姑等何等靈巧,立時覺出不對勁了,疑惑地望了我一眼,慢慢告退。
我也覺出不對,卻想不通安亦辰爲何不悅。他不想我爲他誕育後代麼?他甚至希望儘快有個孩子……收了我的心。
忐忑隨了安亦辰回了臥房,安亦辰卻沒有說什麼,默默將我的寢衣遞過來,看着我換了,便輕輕將我擁到懷裡,抱入錦衾之中,細緻地吻着我的面頰,我的脖頸,緩緩向下遊移着。那溫柔的鼻息,一下一下,如羽毛般拂在肌膚,亦拂在心頭。
那種不肯放手的溫柔裡,糾纏着說不清的愛戀和痛楚,讓他喉間的喘息,都帶了微哽的低咽。我正琢磨着他的異常,略嫌粗糙的微涼手掌,輕重有致地揉捏於女子最敏銳的部位,激得我低喊一聲,漸漸迷醉,迷失,再也無法推詳他眸中的深沉和痛楚從何而來……
“棲情……”安亦辰輕柔地喚我。
我本就倦倦的,經他這番索取,眼皮已沉澀得打不開,模糊地應他:“嗯……”
“把那孩子拿掉吧,我們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安亦辰的聲音依舊輕柔,仿若在耳邊低縈着纏綿的誓言。
“……”我很想順了他的口音乖巧地應聲好,但字在舌尖,終於沒能發出,而脊背上已有一道冷氣,嗖地竄過,將一溜的冷汗,從額前逼出。
“你說什麼?”我猛地坐起來,睡意全無。
略嫌陰暗的小小燭火,透了霞影鮫綃帳幃投入,將帳中的一切都模糊了,安亦辰的臉在黑暗中如一道剪影,輪廓清晰,卻看不清神色,更不知道他那對向來蘊了極多東西的雙瞳,此時又是怎樣的波瀾壯闊或點塵不驚。
“對不起,我沒辦法容忍你把那個孩子生下來。它已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極限。”安亦辰平靜地回答着我,口吻已是不容置疑。
我不信地抓住他的手,側着臉,意圖借過模糊的燭光看清他的面頰,看懂他到底在想什麼。這是那個剛剛和我顛鳳倒鸞,共嘗人間極樂的夫婿麼?
“你……什麼意思……你不要我爲你生的孩子麼?”我喉嚨口已經發緊發僵,簡直快要不會說話了。
“呵……”黑暗中,安亦辰笑得淒冷:“棲情,你自己明白,那孩子……你是爲我生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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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如大家所料的章節,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