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她靜靜地看着他,心中波瀾迭起,心潮起伏。
他記得他說過的話,記得這個承諾。
楊娃娃不知道他能不能信守承諾,會不會不受任何人的脅迫,“可是,你沒有拒絕的理由。”
“我拒絕,無須任何理由。”他斬釘截鐵道。
她被他篤定的語氣、霸道的話震住,望進他的眼中。
在他的眸心,住着一個女子,就是她。
她應該安心,也應該慶幸,他終究沒有違背承諾。
禺疆的目光又深又濃,炙熱的鼻息呵在她的側頸,吻着她的耳珠,“不要懷疑,我只要你。”
“你捉弄我,你壞。”她推着他,畢竟衆目睽睽。
“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在意我再娶閼氏。”他捏着她的下頜,凝視着她漆黑的眸,眸光深深。
“那現在知道答案了吧。”
“知道了,你不許我再娶閼氏。”他緊抱着她,呵呵低笑。
“對了,呼衍揭兒的五千騎兵駐紮在黑沙崗,我總覺得有古怪。”楊娃娃突然想起這事。
“我也覺得事有蹊蹺,呼衍揭兒會不會再和須卜氏、丘林氏合謀?不過,我已安排妥當,絕不允許再次發生意外。”
楊娃娃一怔,許久未曾看到他這般駭人的表情了。
轉瞬之間,他的面色由溫和變成惡魔般的冷酷與嗜血,她不寒而慄。
禺疆面色微緩,“倫格爾參加賽馬,我們去瞧瞧。”
話畢,他拉她起身,走向賽馬場。
此時,正是比賽最激動人心的時刻。
十匹駿馬並列飛奔,向東馳去,終點矗立着十根木樁,參賽者必須繞過木樁,掉頭馳回出發點。
拉拉隊高聲吶喊着,脆生生的加油聲,充滿了激情,活力四射。
大部分部民受其影響,尖叫聲、喝彩聲越來越響,響遏雲霄,給競技者極大的鼓舞和力量。
遠處,十騎回程,鐵蹄踏擊大地的聲音分外激越,振奮人心,風馳電掣之速令人尖叫。
煙塵滾滾,快速向出發點飄移。
一抹青白色勁裝的倩影漸漸趕上來,超越了所有人,她低伏着身子,英姿颯爽,剛柔並濟,英勇的氣概絲毫不讓男兒。她就是丘林非瀾。
“丘林非瀾太厲害了,倫格爾大人都趕不上她。”部民們七嘴八舌地讚歎。
落在後面的小夥子咬牙追趕上來,丘林非瀾回頭斜了一眼,微勾脣角,狠抽馬鞭,往右側的趕超者招呼。
那小夥子沒料到她會來這麼一招,驚慌失措地閃避,躲過一鞭,卻落下了。
又有三四個小夥子趕超上來,她都出其不意地抽鞭逼他們減速,不讓他們領先。
倫格爾眯着小眼,緊繃着臉,上身伏得很低,縱馬疾奔,似要趕超丘林非瀾。
部民們爆發出熱烈的喝彩聲,爲倫格爾叫好,爲他加油,聲震九天。
倫格爾一邊疾馳一邊與部民打招呼,自信地笑。
丘林非瀾冷冷一笑,揚鞭抽向斜後方的倫格爾,狠辣至極。
卻沒料到,收不回馬鞭,怎麼拽也拽不回來。
她心神一緊,回頭一看,倫格爾正笑着
看她,鞭尾被他抓在手裡。
見他笑得跟狐狸一樣,她惱怒地抽回馬鞭,想挽回一點面子。
拽了好幾次,都拽不回來。
突然,倫格爾猛地鬆手,尾端的拉力一消失,丘林非瀾慣性地往回拉,身子向zuo傾,差點兒摔下馬,幸虧她以右腿勾着。
部民們嚇呆了,靜寂無聲,只有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駿馬風一般地馳騁,顛簸中,丘林非瀾直冒冷汗,想坐回馬背,卻怎麼也上不去。
忽然,她發覺有一隻手拽着自己的右腿,以一股強悍的蠻力令自己坐回馬背。
倫格爾手執兩匹馬的繮繩,一臂勾住她的腰肢,將她抱到自己馬上,擁着她,衝向出發點。
部民們激動地鼓掌、吶喊,賽馬場一片沸騰。
丘林非瀾羞惱地下馬,眼底眉梢凝結着冰霜,瞪倫格爾一眼,轉身離去。
倫格爾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意氣風發地笑,“丘林非瀾,我救了你,你不應該謝我嗎?”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這樣難堪過。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轉身,不經意地揚掌,抽向他的臉。
可以看得出來,這掌力道很重,她拼了全力。
四周靜得可怕,無數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等待着那隻手狠狠地摑在他臉上。
部民們並沒有看到這一幕,她的右掌並沒有落下來,而是停在半空。
倫格爾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手腕,瞪着她,寒芒頓涌,“男人的臉,不是給女人打的,你最好記住!”
衆目睽睽,他的語氣這麼重,丘林非瀾羞憤難忍,怨恨地瞪他,一雙丹鳳眼閃着淚光。
片刻後,她生硬地抽手,忿然轉身,疾奔離去。
倫格爾頓時醒悟,他羞辱了她,傷害了她。
他的本意,並非如此。
楊娃娃催促道:“倫格爾,愣着幹什麼?快去追呀!”
倫格爾愣住了,好像不明白她的話,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一溜煙沒了人影。
她正要開口,站在身旁的禺疆卻不見了。
舉眸四望,終於看到他了。
禺疆就在前面,距她只有十步遠,旁邊是呼衍揭兒。
呼衍揭兒挺身而立,平靜地望着她,面無波瀾。
剛纔看見禺疆摟着她濃情蜜意、親密私語的一幕,他的胸中似有火焰燃燒,是的,他很想砍人,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對禺疆怎麼樣,因爲她會和他拼命,因爲她會死。
他必須告誡自己:不能再沉浸在那份感情中,不能再捨不得,不能再做出傷害她的事。
看見她走過來,他壓抑着心中的潮涌,眸光如水清涼,“我和禺疆兄弟談點事情。”
楊娃娃一愣,沒想到他要和禺疆談事情,談什麼呢?
禺疆親暱地撫着她的臉頰,溫柔道:“你先玩玩,稍後我找你。”
她含笑道:“我回去瞧瞧寶寶。”
話畢,她向呼衍揭兒點頭致意,轉身離開。
呼衍揭兒目送她離去,迷戀的目光追隨着那抹娉婷的倩影。
禺疆攬着他的肩,好整以暇道:“兄弟,看夠了沒?你好像還放不下我的閼氏
,不過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想着她,因爲,那隻會苦了你自己。”
呼衍揭兒拿掉他的手,淡淡看他一眼,徑自朝前走去,“須卜也剛想把女兒嫁給你,你娶不娶?深雪知道嗎?”
……
二人越走越遠,賽馬場的喧囂聲漸漸消失。
鮮花遍野,五彩繽紛,一朵朵一簇簇,點綴在青綠色的草地上,在陽光照耀下,嬌豔動人。
美麗的蝴蝶在花草叢間翩翩飛舞,濃郁的芬芳撲鼻而來,燻人欲醉。
鮮花,蝴蝶,芬芳,無不讓呼衍揭兒想到芳姿動人的深雪。
禺疆早已猜到呼衍揭兒想和自己談的事,便是這事。
如果他當真再娶須卜瓏玲,呼衍揭兒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站在一棵樹下,禺疆冷冷道:“這是我的家事,你不必過問。”
“我希望深雪能得到幸福。”呼衍揭兒微微皺眉,坦誠以待。
“她是我的閼氏,我會珍惜、愛護她一生,即使她得不到幸福,你又能怎麼樣?”禺疆義正詞嚴道,語氣有些衝。
“假若你不能給她幸福,假如她與你在一起很痛苦,我會帶她走!”呼衍揭兒切齒道,目光凜凜。
禺疆一笑,“你放心,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我會好好愛她,她想要什麼,我就給她什麼。”
呼衍揭兒冷“哼”一聲,“最好如此。”
“其實,讓她最苦惱、最不安的,是你。”
“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再妨礙你們,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你不能再娶別的女子。”呼衍揭兒眉頭緊皺,目光如刀,“假若你再娶須卜瓏玲,我一定會帶她走!”
“我再說一遍,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禺疆冷硬而狠辣道。
“你必須答應我,此生此世,絕不再娶第二個女子。”
“我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對,你只能要一個人!”呼衍揭兒斬釘截鐵地說道。
禺疆看明白了,呼衍揭兒放棄了,只想深雪得到幸福。
那麼,就讓他耍詐一次吧,“假若我不娶須卜瓏玲,須卜氏部落將會與我部落爲敵,你應該很清楚,須卜氏會聯合丘林氏對付我,再拉攏幾個小部落,征戰在所難免。”
呼衍揭兒以冰冷的目光逼視着他,“我不管,這是你部落的事,即使征戰難免,你也不能再娶他人。”
“深雪最不想看見的是部落紛爭與征戰,其實,她希望匈奴能夠統一,希望這片草原有出現一個王,希望分散在大漠南北的部落都聽從同一個號令和指揮,以此對抗外族、周邦的欺負和掠奪。”
“她是這麼想的?”呼衍揭兒又震驚又欣喜,想不到她的見解這般獨特,她的胸襟這般寬廣,此等女子,草原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他剋制着激動的情緒,“我也不願看見部落之間連年征戰,我可以保證,須卜氏和丘林氏不會與你爲敵。”
“你如何保證?”
呼衍揭兒俊逸的眼眸難得出現一抹戾色,“你不是已經知道我部落五千鐵騎在黑沙崗待命嗎?我已經和須卜氏、丘林氏打過招呼,反對攣鞮氏部落,就是反對呼衍氏部落。他們多少會忌憚我呼衍部的鐵騎,你覺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