禺疆銳目如鷹,“這裡是寒漠部落,你說的算,還是我說的算?”
他們之間有任何阻礙,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搬開,或者毀滅。
“你混蛋!”如果不是手槍被他扣留了,她早就一槍崩了他,管他是單于還是什麼狗屁。
登時,抽氣聲此起彼伏。
他們錯愕,震驚,惱怒,目光各異的幾雙眼睛中,有一雙眼睛,平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突然,禺疆笑起來,狂肆的笑聲迴盪在大帳,震耳欲聾。
楊娃娃不知道他爲什麼笑得這麼狂妄,不過,要挾他,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她也笑,笑得陰風四起,笑得桀驁不馴,“既然你不講信用,那麼,我們的約定就此取消。不過,你應該記得我說過一句話:我想走,沒有人可以阻止我。”
他陰沉的目光牢牢地鎖住她,“那你就試試看!”
再次逃離的後果,她絕對承擔不起。
楊娃娃反瞪回去,針鋒相對。
兩道凌厲的目光撞在一起,霎時,天昏地暗,山崩海嘯。
“姑娘。”一道蒼老的叫聲,在右側響起。
老人看着二人一眨不眨地互瞪着,緩緩道:“你想把夏心姑娘留在身邊,也不太可能了,因爲,基也部落的單于上邪已經派來使者,說夏心姑娘是他未來的閼氏,此次派人前來是要接她回去。”
這個老人就是那雙平靜眼睛的主人,無敏,收養小禺疆的人。
是了,夏心是上邪未過門的閼氏,因爲部落之間的爭戰,夏心的命運發了轉變,變成寒漠部落的俘虜。
夏心說過不喜歡那個上邪的,她應該讓夏心嫁給上邪嗎?
楊娃娃冷靜地問:“你們有何決定?”
約拿堅定道:“單于,不能把夏心姑娘送給那個兔崽子。”
她冷笑,“整天就知道女人,就因爲你,兩個部落將會血流成河,將會死多少人,你想過沒有?我看,你還是趁早滾去馬場刷馬。”
每個字,每句話,如鋼鏰兒,叮叮噹噹,鏗鏘有力。
約拿的臉青白交加,說不出話。
當單于把夏心賞給他時,他滿心歡喜,卻沒想到她是上邪的未來閼氏,兩個部落可能會因此產衝突。作爲部落裡的一員大將,卻沒考慮到這一層,他很羞愧。但是,在衆人面前被一個女子數落,他的黑臉掛不住了,悻悻然地坐下。
禺疆早就領教過她的聰慧機智,比得上每一個男子,只不過部落之間的事情,她一個女子就未必懂那麼多了。此時看來,她的確深不可測,而且,他發現了一個事實:他迫切地想知道她對這件事有什麼見解。
“姑娘這麼說頗有道理,只不過這個上邪不比常人,他不會爲了一個女人而舉兵爭鬥,讓部屬流血犧牲。”無敏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狡猾。
“哦?”這個倒是沒想到,難道她高估上邪?楊娃娃吩咐道,“把上邪的資料給我!”
帳中沉寂,無人應答。
她發現他們就像看怪物一樣看着自己,呃……作爲楊氏集團的年輕總裁,她通常都是這樣吩咐下屬的,她自嘲地一笑,解釋道:“告訴我上邪的一些事情,比如說,他多大年紀了,他的脾氣喜好、行事作風等等,越多越好。”
無敏道:“上邪大約三十多歲,勇猛過人,弓馬騎射一流,部落裡無人能敵,一人對付七八個勇士綽綽有餘。十年前,他被基也部落的部民推舉爲單于,處事冷靜,不過,自負多疑,城府很深。他娶過兩個閼氏,五年前,蘭氏部落兵強馬壯,是一個大部落,單于蘭扣看上了上邪最美麗的閼氏,向他討要,上邪自認拼不過蘭氏部落,把最美麗的閼氏送給蘭扣。三年前,呼衍揭兒被推舉爲呼衍氏部落單于,上邪選了兩個美貌的女子送給呼衍揭兒,說要和呼衍氏部落締結盟約關係,世代交好。呼衍揭兒對女人沒有什麼興致,差人送了回去。一年前,上邪把另一個美麗的閼氏送給黑氏部落,兩月後,黑氏部落的單于突然病死,上邪夜裡突襲,打敗黑氏部落,黑氏部落尊他爲單于。”
楊娃娃蹙眉深思,這個上邪還真是不簡單。
在他眼中,女人只是一顆棋子,或者說,別人都是他的棋子。
幸虧夏心沒有嫁給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夏心是寒漠部落的俘虜,他派人討回夏心,應該知道寒漠部落不會輕易拱手送還的。那麼,兩個部落豈不是又起爭鬥?不,上邪不會這麼做,對部落不利的事,他應該不會做。
對,上邪的目標不是夏心,是聲東擊西。
“尊敬的單于。”楊娃娃微笑。
“說!”禺疆一直看着她,只是片刻,她就得出什麼結論了嗎?
“現在最緊急的,不是在這裡討論,而是派人快馬加鞭到加斯部落打探消息。”
她清晰而篤定的話,令所有人震驚,只有無敏面不改色。
匈奴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則:凡是進行過武裝抵抗的對手,一律格殺勿論;只有在一開始就投降的人,才能保住性命。目的在於最大限度地打擊敵人的士氣,迫使大批潛在的敵人未戰先怯,主動放下武器。
幾天前的征戰,寒漠部落吞併了加斯部落,收編了投降的騎兵,現在寒漠部落整訓。而駐紮在加斯部落的寒漠騎兵,只有五百騎。
她不得不佩服,禺疆的確是一個出色的軍事首領,集合加斯部落的騎兵,進行精神洗禮,效忠於寒漠部落。
禺疆定定地望着她,黑亮的眼眸暗沉如海,深不可測。
楊娃娃驚覺他目光的變化,或許,今天真的不應該來這裡,而且這麼的鋒芒畢露。
片刻後,他對無敏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接着看向約拿,“約拿,還不去?”
“爲……爲什麼?”約拿一臉茫然。
“上邪的目標是水草豐美的加斯部落,派人討還夏心姑娘,只是迷惑我們。”無敏道。
“夏心姑娘不是上邪未來的閼氏嗎?他不要了嗎?”約拿窘迫地問,上邪不要,那他不就可以娶夏心了嗎?
“娶過門的閼氏都能忍心送給別了,還沒有過門的,他會在乎嗎?對他來說,女人只不過是一個有點利用價值的交易品。”楊娃娃嘲弄道。
衆人又是一陣驚愕:她的結論,太精闢,也太可怕。
禺疆站起身,凜目而視,“約拿,火速趕到加斯部落打探消息,記住,不要讓人發現,一有消息,立刻回報,不得延誤,最遲明日天亮之前要趕回來。塞南,立刻召集兵馬。麥聖,扣押也部落兩個使者。無敏大叔,你負責糧秣,我們出發後,你負責看守大營。諸位分頭行動,日落之前再集合一次。”
衆人齊刷刷地應聲,接着退出議事大帳。
楊娃娃感慨萬千,他是攣鞮氏的子孫,目前只是一個小部落的單于,卻擁有出色的軍事才能、驚人的領袖氣度,不知道他將在匈奴歷史中扮演什麼角色?
從剛纔的討論中,她知道匈奴統一後的四大貴族已經出現蘭氏、呼衍氏,丘林氏和須卜氏還沒聽他們提起,看來,匈奴統一的關鍵性歷史時刻,應該不遠了。是否如史書記載,頭曼統一了匈奴?那麼,頭曼又在哪裡?
而她又爲什麼莫名其妙地穿越到匈奴,甚至,遇上他,是命運的安排,還是偶然?
“在想什麼?”禺疆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我在想,你會怎麼做?如果上邪攻佔了加斯部落。”楊娃娃回神。一個念頭急速閃過。
“你放心,你想再次從我身邊無聲無息地逃離,我告訴你,我不會給你機會。”他猜到了她的意圖。
“你帶兵征戰,也會帶上我?”她故意驚詫地問。
“對,我在哪裡,你就在哪裡。”他捻起她垂落在胸前的一綹髮梢,饒有興致地把玩着,“你很聰明,不過,這議事大帳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記住了嗎?”
“在匈奴,在草原,甚至在其他地方,女人服侍丈夫,遵從男人,繁衍後代,撫養孩子,相夫教子,快樂地活,開心地死去。但是,我告訴你,我不是你所認識的那種女人,永遠也不是!”楊娃娃軟語錚錚,微擡下巴,傲然如鳳。
“在匈奴,草原男人揚鞭放牧,揮刀殺戮,而女人要做的事情就很多了,擠奶,製作奶酪,剪羊毛紡線,裁製衣服等等。勇士們出征時,強壯的女人要跟着出征,幫我們打理行李和輜重、搭建氈帳和運送糧秣等等。”
禺疆捏住她尖細的下巴,“你是我的女人,我所說的這些,你都要做到。”
草原的女人,可真辛苦。
說白了,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屬物,只是存,而不是活。
她拍開他的黑爪,恨恨道:“我不是你的女人,也不會成爲你所說的那種女人。”
他的臉上陰晴不定,黑眸暗涌如潮,“我會讓你是我所說的那種女人,而且,你只能是我的女人,你最好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