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于山道,並不如七殺組想象中輕鬆。在行路間。四處可見道士和惡鬼的屍體,還有被戰鬥破壞的殘缺不全的樹木,整個山路到處瀰漫着死亡的氣息。
當又爬高了數百米後,老查忽然撲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氣。
“你怎……”文雅剛想上前關心一下,卻發現經絡狀的血管爬上了老查的臉頰,吸血鬼的尖牙也已經外露。
太久沒有生食人血的老查,被這一路的血腥氣給激得不清,這就像是普通人被餓了數十天,突然看見了滿桌的飯菜,這可不是神智恍惚之類的詞可以形容的。
“你們先走,我等會兒就趕上。”老查艱難地吐出這句話後,便失力倒在了地上。
狐雙不屑地回看了一眼道:“喪屍就是喪屍,就讓他脫隊好了,省得他在關鍵時候發狂。”
於是,三人就當真撇下老查,繼續往山上爬去——同伴意識和戰友感情之類的東西,就從未在七殺組中存在過。
三人離開後不久,一隻蝙蝠便緩緩飛到老查身旁,對着老查嘲諷道:“現在的你,真是沒有被殺的價值。”
話音未落。蝙蝠膨脹而後變成了金髮的中年男子夏洛克。夏洛克隨意從地上撿起了一柄劍,冷冷道:“砍下一個血癮發作的吸血鬼的頭,真是感覺不到絲毫榮譽。”
說着,夏洛克將劍高高舉起,然後斬下。
劍斬,落空。原本臉站立力氣都沒有的老查,忽然以極高的速度一個閃身,然後張開嘴朝夏洛克的頸動脈咬去。
——事實上,老查早就發現了跟蹤的夏洛克。他將計就計裝作血癮上頭,再支走其他成員讓情境更真實,好讓這反戈的一擊確實致命。
老查特有的狼牙一咬上夏洛克的動脈,那一切就都結束了。沒有吸血鬼能抵抗得了狼人毒素,老查也可以安心支援其他人。
話雖如此,可無論老查如何加大狼毒劑量,夏洛克非但沒有倒下,反而立在原地笑了。
“這一下,我們終於可以公平一戰了。”夏洛克說着猛地一轉身,將老查甩了出去。
老查訝異地站穩,難以置信地看着夏洛克。發現他脖上那被咬出的傷處,竄出了幾股黑色的煙氣,變黑的毒血隨之緩緩流出。
“中國的這些道士,實在是一羣很狡猾的人。”夏洛克悠然地解釋着:“你以爲他們把這龍……龍什麼的關起來,真的只是爲了普通人的死活?”
龍脈山,並不只是關押龍脈的場所。它是利用八卦陣式,將龍脈困住,同時最大化利用龍脈之氣的修煉所。
對龍脈就要像是對付滔天的洪水,除了堵之外。疏導也是必不可少的。這座山上有不少隱藏的疏氣位,而在這些位置,道士們便能利用龍脈之氣,讓修煉的成果事半功倍。
雖然天女爲了阻止赤盾的計劃,給龍脈加上了更重的封印,然而疏氣位的效用並沒有消失。之前林晴使用時空放大疏氣位的缺口,雖然無法靠此破除封印,卻放大了龍脈之氣的排出。
如果換做一般道士,成倍釋放的龍脈之氣會將他們徹底撕碎。然而對象換成了赤盾邀請的怪物們,這個量的龍脈之氣不但對他們無害,反而讓他們的身體產生了某種程度的異變。
老查之前的突襲,正好試出了龍脈賜給夏洛克的能力——對於狼牙之毒的免疫。
夏洛克摸着脖上的傷口,笑道:“這龍什麼的,或許真有靈性,知道我們是來放他出來的,所以給了我們最需要的能力。”
夏洛克說着,一個箭步衝到老查身前,揮劍直刺他的心口。
老查的動作也不慢,他閃過劍身,用盡全身力氣,雙掌推向夏洛克的肩膀。
吸血鬼之王的一推。不說是力逾千鈞,也不比數十噸的卡車迎面撞來的衝擊力小。可迎面捱上這一推的夏洛克卻只是晃了晃身子,倒是老查自己被反震之力更彈出了十數米外,撞斷了一棵枯樹。
“讓我們來分析一下現在的狀況。”夏洛克也不追擊,他悠然道:“我之所以一直不是你的對手,是因爲你那滿身的狼毒。如果光是比力氣的話,多年來只喝冰凍血漿的你,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
夏洛克手掌一揮,生生拍斷了一棵大樹,並讓他入炮彈般直擊老查。
除了銀之外,木枝最能影響吸血鬼身體的復原速度。面對巨大的兇器,老查立時化爲數十隻幻蝠,四下分散躲過了這一擊。
力不敵,毒無效,那老查只好使出他最擅長的幻蝠決一勝負。
“白費力氣。”夏洛克輕笑着,同樣化成幻蝠,迎向自己千年的宿敵。
感覺到背後的陣陣鬥氣,文雅三人卻沒有絲毫停步。
他們都很清楚,這是屬於老查一個人的戰鬥。正如同在他們前方,都有各自的戰鬥在等待。
不知跑了多久,狐雙忽然停了下來。
其實,文雅一直都覺得奇怪,在脫離時空迴廊後,狐雙本可以一步去到山頂,可她卻和他們一起跑着。
文雅有種直覺,比起拯救世界什麼的,狐雙更想在這山上,找到屬於她自己的敵人。
而現在,她的敵人到了。
外表是十多歲少年的狐狼。就站在山道的正中間。
狐雙停在了與狐狼相隔十米的位置,對身旁的文諭二人說道:“你們先走,我有家事需要處理。”
文諭二人真的繼續跑遠,而狐狼也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
狐雙打量着狐狼,緩緩道:“你似乎變強了,是因爲那個龍脈麼?”
“這和你無關,大姐。”狐狼張開已變成狼爪的雙手:“你只管死在這裡就行了。”
說着,狐狼一閃身,出現在了狐雙的身後。
狐雙沒有轉身,她那六身中獨具的無形雙尾立刻回擺,卻一下擊空。
狐狼竟使出了連續狐步,又一次來到狐雙身前,而在這短短一瞬中,她已經完全變成了狼人,張開大嘴咬向狐雙的咽喉。
狐雙終於面露驚訝的神情,以狐步從狐狼口下脫出,拉開了距離。
然而,狐狼卻連續使用了第三個狐步,又一次迫到狐雙身前。
狐狼的戰術很明確,就是完全的肉搏戰,不讓狐雙有任何使用狐尾的機會。
然而,原本對使用狐步不甚擅長的幺妹,此刻卻使出了大姐都無法做到的狐步三連。而且狼人化的速度也比上次快上數倍,這並不在狐雙的預料內。
“死吧!”狐狼的高喝,變成了驚天的狼嚎。
第二章:宿命之敵
我們人生中最大的敵人,就是我們自己。
三年前:
在經歷了盜竊的鬧劇後,火車抵達了車站,言先生也在警察來得及找他做詢問前,就消失在了人羣之中。
“動物園……”一出站,言先生就對着陌生的城市抓耳撓腮,因爲他剛發現,自己唯一的地圖,可能在出發前和文雅上牀的時候。被她偷走了。
這死文蠱生,下次落在我手上……正當言先生在腦中構思着惡毒的報復計劃時,一隻小手忽然從後方輕拍了他幾下肩膀。
幾乎是神經反射的動作,言先生立刻抓住了對方的手腕,一個扭身將對方壓倒在了地上。
“嗯?”言先生一愣,因爲他立刻便認出了自己身下的女子,就是剛纔在火車裡和自己作對的長髮女孩。
女孩尖聲抗議道:“我只是想打個招呼,你也不用那麼激動吧?”
言先生鬆開手,沒好氣道:“之前你打招呼的方式,可不是那麼讓人喜歡。”
“那件事是我錯了,我道歉。”女孩爽快道:“我就是這性格,看到人有困難就想幫,之前也好心幹過不少錯事……反正,抱歉啦!”
女孩笑得是異常開朗,就好像之前兩人的矛盾都隨着這句道歉消失了一般。
言先生見過許多不肯承認錯誤的人,用謊言掩蓋心中不滿的人,可他從女孩的眼中看到的,卻是那種真正認錯後的純淨透明。
言先生,第一次碰到如此奇怪的女孩。
避開那對純淨清透的雙眸,言先生問道:“我要去那個出名的動物園,你知道怎麼走的話,我就當之前的事沒發生過好了。”
“你也要去那兒嘛?”女孩樂呵呵道:“那我們正巧順路,就一起走吧!”
“不,你只要告訴我路就行,我……”“少廢話,走就是了,來,我請你喝飲料!”
就這樣,言先生和長髮女踏上了動物園之旅。
“對了,我叫楊琳,你叫什麼?”
“我姓言,你叫我言先生就好了。”
這是第一次,言先生知道了她的名字。
現在:
狐雙和老查分別陷入了苦戰,繼續朝山頂奔跑的,只剩下了文雅和諭天明。
龍脈山乍一看並沒有多高,地勢也算平坦。可無論文諭二人跑得多快,他們與山頂之間的距離。卻仍沒有實質上的縮減。
又跑了會兒,諭天明停了下來,看着周圍的樹木道:“別跑了,這是八卦陣。”
這整座龍脈山,就是一個龐大的八卦迷陣。這裡的一草一木,全佔着陣中的卦位。迷陣雖然不會像時空迴廊一樣將人徹底困住,卻可以將路程放大成數百倍的觀感,對於不懂陣式之人,道士在此可是佔盡了天時地利。
縱然如此,道士們仍被惡鬼所滅。而這殘陣,卻反成了赤盾阻擋七殺組的城牆。
“八卦?聽着就很麻煩。”文雅按着太陽穴道:“死木頭你懂不懂這個?我們要怎麼出去?”
“先艮後巽,澤兌火離……”諭天明沒有理會文雅,只是自言自語地踱步,從大道走入了一旁的林中。
文雅知道諭天明在破陣,也不敢吵他,只得悄悄地跟在他身後,看着他時進時退地在林中游蕩。
在林中走了數百米,諭天明突然擡頭看天,對文雅說道:“往前走三百米,再反向走一百米,往山上走就可以出陣了。”
“你怎麼突然說這麼莫名其妙的話,難道你……”文雅還沒抱怨完,便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影。
有靈魂氣霧護身的文雅,察覺力向來都強於其他人。然而這次,她什麼都沒有察覺到。
沒有鬼魂的陰氣,沒有人的陽氣,這人的出現,就好像背後多出了一股空氣般,讓人全然無法發覺。
可是,諭天明卻察覺了。不僅如此,文雅也感覺到了在她腳邊悄然蔓延的霧狀阿暗。
在破陣的途中,諭天明已經做好了埋伏,這說明諭天明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發現了對方的存在。
在過去的七天裡,諭家兄弟到底做了什麼,將自己提升到這樣的境界?
在文雅的背後,阿暗和來人已經戰成一團,激烈的鬥氣與壓迫感日讓文雅甚至都回不了頭。
“你走吧!”諭天明拔出了玉質短刃道:“這是我自己的戰鬥。”
“很高興你這樣想!”諭天明撲過去的瞬間,文雅立刻拔腿就跑。
純白和青色的陰氣在空中撞擊、交錯,諭天明在雲霧中就像是一個舞者,在縱橫的殺氣重獨舞。
數回合後,雙方默契地拉開距離,煞皇頗爲驚訝道:“你的陰氣更強了,這七天你究竟做了什麼?”
“特訓唄!”阿暗俏皮道:“雖然我沒有眼睛,但漫畫還是看得不少的。”
“是麼?那樣更好。”煞皇舉起右手,他周圍的空氣中忽然凝起一層冰霜:“我在這兒也學了些新招,這樣我們就可以看看,這次誰勝誰負了。”
說着,煞皇手藝甩,寒氣迅速將周圍的樹木凍死,並朝諭天明包裹而去。
“阿暗,牆”
諭天明立刻操縱阿暗回防,白色的霧氣在他周身形成了半球形的護罩,將寒氣全部擋在了外頭。沒一會兒,一個半釐米厚的冰窟就這樣形成了。
一秒不停,煞皇已經衝到了冰窟前,舉起不知何時燒得通紅的左手,猛地擊碎了冰牆。
冰冷並不能逼退陰魂,但炎熱就不同了。熱氣無論何時對陰魂而言都是劇毒,而一穿過冰牆,煞皇的整隻左手便**出耀眼的火光,將諭家兄弟一齊吞噬。
經過不知多少年的自我進化,煞皇已經能自由操縱陰陽兩氣,而在龍脈之氣的影響下,這種能力被最強化,甚至能化氣爲實體,變成真正的焰火和冰寒。
煞皇看着白霧在火焰中逐漸縮小,冷冷道:“鬼永遠怕火,這就是你不肯進化,所付出的代價。”
諭天明沒有迴應,他只是舉起了手,低聲喊道:
“破!”
“又是那招言咒?我已經說過了,陰氣對我無……”煞皇輕蔑的話語還沒說完,火焰忽然被巨大的風團反吹回來,將煞皇撞飛出去。
在空中,煞皇才察覺出一絲異樣:之前在使用言咒時,都會先喚阿暗之名的諭天明,這次則直接就念出了言咒。
煞皇還沒能理清思路,破火而出的諭天明已經衝到了他的面前,揮拳猛擊向他的心口。
“力!”
陰氣對煞皇的實體無效,但拳頭的攻擊卻很實際。爲了躲開威勢驚人的一拳,煞皇立刻解除實體化,變成了一股青煙。
然而,在諭天明拳上的每個毛孔,卻在此時噴散出大量的白霧。白霧如同兩隻巨手,將青煙死死抓住,並按回了實體狀態。
一聲巨響過後,驚愕的煞皇被重重地擊倒在地。
以陰制陰,以陽克陽。諭天明抓準了煞皇陰陽轉換的時機,一擊成功。
“你的進化,也不過如此嘛!”諭天明說着,竟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現在,你可以重新再死一次了。”
看到這笑容,煞皇這才恍然大悟——兄弟兩人在被關進冰窟中時,已經進行了身體權控制的交換,這就是爲什麼之前只對陰氣有效的“破”會轉變成言先生常用的破壞型“破”,還有諭天明的一拳會夾帶着陰陽兩氣的原因。
陰魂配上陽身的雙簧戲,就是諭家兄弟爲對付煞皇,而專門準備的戰法。
這一次,贏的,會是諭家的鬼咒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