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文這轉手一擡,宇文長清可樂了,出來一趟白撿了個腰帶,還是繡工精美,燕兒製造。
“多謝公主。”
沈歸燕在車裡,聽見外頭的動靜也沒反應。隨便給誰都好吧,反正她不想留着了。送出去,怕是還要惹人傷心。
宇文長清也是個騷包的,在馬上就瀟灑地扯了腰帶換上沈歸燕這條,騎着馬在車隊前頭奔走了三個來回。
“將軍這是怎麼了?”隨侍小聲問了旁邊的人一句。
親信羅衛一臉平靜:“早上出門的時候給將軍熬了驅寒藥,大概熬多了些。”
藥吃多了。
侍從茫然不解,只能繼續看着宇文將軍瘋魔的樣子。
“皇上。”
本來打算在後頭慢慢走,沒想到走到這裡竟然發現聖駕在休息,幾輛馬車都等在原地。
宇文長清笑得跟朵花兒似的,策馬過去行禮,然後問:“臣今日看起來是不是瀟灑了幾分?”
顧朝北在這荒郊野外擺了茶具喝茶,就是發現後頭的馬車沒跟上來。看宇文長清這一臉得意的,完全沒意識到皇帝不高興啊。
掃了一眼他的衣裳,一身湖藍常服,腰間是條青蓮腰帶,看起來還是很…
等等,青蓮腰帶?顧朝北眯了眯眼,好幾晚上他翻牆去燕兒房間裡,都看見燕兒手邊擺着這東西,繡了那麼久,是送給他的吧?爲什麼會到宇文長清手裡?
這就像天上要掉個餡餅到你嘴裡,結果掉下來被樓上的人給截去了。顧朝北心裡燃了一團火,抿脣看着宇文長清:“愛卿可知道,不是自己的東西不可以拿?”住池臺圾。
宇文長清笑眯眯地點頭:“臣知道,但是這是別人送的。”
燕兒送的?顧朝北心裡一沉,安靜了一會兒,輕笑道:“送的就好好戴着吧,繼續起駕。”
旁邊的莊妃輕輕吸了口涼氣,跟着皇帝站起來,輕聲道:“皇上,臣妾的手。”
方纔握着使了多大的力氣,都快斷了。
“抱歉。”顧朝北鬆開她,黑着臉上了馬車。
莊妃嘆了口氣,回頭看一眼幸災樂禍的宇文長清,跟着上車。
周圍好多皇帝的親信,也好多人都知道皇帝的心思,偏生那主子不知道。皇帝沒怎麼對人動過情,也不知道情的可貴,很容易磨着磨着就淡了沒了,他還偏生不知道好好保護。
抿抿脣,莊妃也沒有多說,繼續等着到獵場。
端文公主騎了會兒馬,怕沈歸燕無聊,就跟着去坐馬車了。
“你也不要太生氣,興許皇兄帶上莊妃,是有別的意思,不是你我想的那樣。”
沈歸燕微微一笑,道:“公主看樣子自己都生氣,怎麼能說服得了嬪妾啊。”
端文鼓嘴,她是很生氣沒錯,但是看着沈歸燕這樣子,她又覺得心疼,就像心疼自己似的。
“原先嬪妾的願望,一直是離開沈府,嫁個好人家,脫離苦海。”沈歸燕轉了眼神,看向一邊道:“但是從生母死後,嬪妾的願望就成了有一天能爲生母報仇。”
端文皺眉:“殺人償命是很應該的事情,爲什麼不能抓出兇手?”
沈歸燕搖頭:“大宅子裡,比不得外頭簡單。你沒有證據,就算知道是誰,也沒法兒給人定罪。”
“那要怎麼報仇?”端文想了想:“乾脆本宮替你下旨,直接處死兇手好了。”
“哪有那樣簡單。”沈歸燕笑了笑:“莫說公主不能隨意定人生死,就算是能,嬪妾也不甘心就那麼便宜了她。”
她想了許久,大概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如今她的夫婿已經是皇帝,若是她日後有幸能往上走,坐上皇后的位置,那麼重查秦姨娘之死便不是難事,甚至可以定下兇手的罪名,讓她跪去秦姨娘墳前懺悔。
之後還要慢慢的,慢慢地將這麼多年她虧欠自己和秦姨娘的東西,全部拿回來。
只是,這大概要花上很多時候,而且,她看樣子也不一定能坐上後位。
顧朝北身邊的人,畢竟有這樣多。先前她還能覺得他心裡定然有她,只是她需要等。但是現在,沈歸燕突然不確定了。
戲演太久,她好像也快被顧朝北騙了,壓根看不清他的真心。
端文公主看了沈歸燕一會兒,道:“母妃曾經給我說,後宮的女人,是不能指望着皇上過日子的。”
沈歸燕挑眉。
“皇帝的心裡有天下,天下就有無數個女人。母妃說等待的日子太難熬,還不如想想別的,一步步往上走,不求在帝王心裡留多少位置,只求在這後宮地位不倒,也才能時時刻刻看見他。”
端文嘆了口氣道:“雖然本宮不喜歡看後宮爭鬥,但是在裡頭,爭鬥就在所難免。像你這樣始終念着皇帝,還不如多爲自己打算。”
沈歸燕怔愣了一會兒,笑着閉眼:“好啊。”
到了獵場,所有人都要先朝皇帝行禮。沈歸燕跟在端文身邊,一起走過去拜下:“皇上萬福。”
顧朝北眼睛都沒低一下:“平身。”
沈歸燕站起來,跟着端文退去一邊。宇文長清跟上來道:“皇上也沒留你們,那等會微臣便護送公主與貴人大駕。”
“留?”沈歸燕好奇地看着他。
宇文長清低聲道:“按照往年的規矩,皇上在接受人拜見的時候,若是想與人一起打獵,會開口留人,但是今日好像只帶了莊妃並着護衛,其他人都沒留。”
“那也好,咱們去。”端文哼了一聲,掃了那邊已經上馬的皇帝和莊妃,問:“他們去哪邊的?”
“看樣子是東邊。”
“那咱們去西邊!”端文也去牽了自己的馬來,宇文長清看了沈歸燕一眼,讓羅衛牽了一匹溫順的小馬:“貴人應該不怎麼會騎馬,用這一匹吧,它叫璞玉。”
端文回頭來看了一眼,笑道:“宇文將軍倒是細心,本宮都還沒想到。”
羅衛看了四周一眼,開口道:“公主沒想到的,將軍自然要替公主考慮周全,不然就怠慢了貴人了,到底是公主的客人。”
他這一說,宇文長清才注意到周圍都是人。他這親信聰明,一句話就替燕貴人撇清了關係,只當他和公主是一路,燕貴人是做客的。
沈歸燕笑着謝過,騎上馬跟端文一起往西邊走。宇文長清也騎馬跟上來,只不過端文一看見動物,整個人就興奮了,哪裡還顧得上後頭的人,拿起馬上的弓箭便追了出去。
“公主!”沈歸燕喊了一聲,端文連忙揮手示意她別喊,追着一隻兔子就跑了。
剩下宇文長清和沈歸燕尷尬地騎着馬走着,後頭遠遠地跟着一羣護衛。
“貴人在宮裡過得可好?”宇文長清輕聲問。
沈歸燕笑了笑:“自然是好的,宮裡錦衣玉食…”
“貴人看起來不太開心。”宇文長清道:“在下也不是有意要多嘴,只不過是貴人對在下有恩,所以關心一二。”
恩?沈歸燕想了想,失笑:“你說狗洞那次嗎?”
宇文長清輕咳兩聲,抿脣道:“總也還是救命之恩。”
沈歸燕笑了笑,沒再說話。因着有身孕不能騎快馬,她就慢慢地走着,奇怪的是,宇文長清也就跟在她身邊,沒有要去捕獵的意思。
“今日不是說,打獵最多的人有賞麼?”沈歸燕道:“好像賞賜的是御酒‘春風十里’,將軍不喜歡喝酒?”
宇文長清挑眉:“在下對酒自然是喜歡的,但是…”
但是,春風十里,不如你。
“最近腸胃不好,喝不得酒,還是讓給端文公主吧。”他笑道。
沈歸燕點頭,也就沒再多問。兩人這一路悠閒地走着,剛到樹林裡,一支長箭竟然直直地朝宇文長清射了過來。
“小心!”沈歸燕看見了,連忙低喝一聲。
宇文長清聽見那破空之聲便側開肩膀,那箭從他身側過,射中了林中一頭花鹿。
誰這樣不長眼睛?沈歸燕皺眉看過去,卻看見黑着臉的顧朝北,旁邊還有莊妃。
微微一愣,皇帝不是去東邊了嗎?怎麼又過來這邊了?
“將軍沒事吧?”
“沒事。”宇文長清笑着下馬,伸手扶了她也下去,一起朝皇帝行禮:“皇上。”
顧朝北冷哼一聲,侍從已經將花鹿擡回去了。
“燕貴人和將軍真是好雅興,不打獵,在這裡散步?好端端的花鹿在前頭一動不動,將軍竟然也不打,一雙眼睛,都看着哪兒呢?”
宇文長清笑道:“臣未曾注意,端文公主走得太前頭了,臣與燕貴人正在追公主呢,但是燕貴人有身子,不宜騎快馬,所以…”
“既然有身子,還來打獵幹什麼?”顧朝北看着沈歸燕,抿脣道:“好生回驛站去休息不就好了?”
沈歸燕一愣,垂了眸子道:“嬪妾遵旨。”
顧朝北差點咬着自己的舌頭,他當然該知道沈歸燕爲什麼懷着身子還要來打獵,他只是一時嘴快了。要是她當真回去,那…
“也可以在一邊帳篷裡等着。”帝王急急地改口。
莊妃側頭看了他一眼,笑着道:“燕貴人不如和本宮一起去休息吧,這打獵啊,還是該讓他們男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