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被她說得嘆息一聲,她的確是不想有什麼出息了,皇上的心,原先在顧府她就覺得遙不可及,還不如找個自己順眼的人過日子呢。青蘿都想好了,她還是完璧之身,等二十五歲便出宮去,不攙和這些事情了。
但是眼下她還是隻有跟在清歡身邊,畢竟都是通房丫頭出身,可以相互照顧。
晚上皇帝的確是要去沈歸燕那裡,已經憋了這麼久,該做給文太后看的也都已經做了,顧朝北覺得就算拿孩子當藉口,過去一趟也沒什麼要緊。
但是,正當他從御書房出去,要往秀莊宮走的時候,經過御花園,突然有一道白影飄了過去。
“什麼東西?”顧朝北皺眉,身邊的追雲也連忙去看,可是御花園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皇上可是眼花了?”追雲低聲問。
顧朝北搖頭,下了肩輿,往御花園裡走了幾步。
有憑空的絲竹之聲突然響徹花園,嚇了衆人一跳。花園中間的賞月臺上突然亮起四盞宮燈,有白衣女子翩然而下,和曲而舞。輕紗遮面,舞姿輕巧,擡眸過來一掃,自然是萬種風情。
顧朝北長出了一口氣,他奶奶的還以爲宮中又要鬧鬼了呢,原來是有人閒得慌半夜不睡覺來“截胡”。
清歡這一身打扮也是費了功夫,知道顧朝北喜歡清雅型的,特意打扮得出塵又大方。跳一曲輕舞,也能留住君王的腳步。
掃到她戴了面紗跟沒戴一樣的臉,顧朝北也認出了這是誰。剛升爲貴人,多半是文太后要給加班工資吧?不然也不至於賣命到這個份兒上。
一曲終了,清歡裝作纔看見皇帝的模樣,驚訝地低呼一聲,然後上前行禮:“嬪妾想趁着無人在此處練舞的,沒想到驚擾到了聖駕。”
要練舞,哪兒不能練啊?非往這御花園湊,明知道皇帝進後宮必定得經過御花園,還一臉無辜。
顧朝北心裡嘆息,當初他是看上清歡身上的清高勁兒,沒想到現在也玩這套了。
“你起來吧,既然是練舞,那朕就不打擾了,你繼續。”顧朝北轉身就走。
“皇上!”清歡如斷翅之蝶,飛過來撲在了顧朝北的身後,哀哀地道:“是不是這宮牆太深,皇上已經快忘記嬪妾了?”
顧朝北抿脣:“沒有,朕還記得,當初是在街頭看你賣藝,身段極好,所以帶回府裡的。”
沒錯,清歡是江湖雜耍班子出身,被顧朝北帶回去也只當了個通房丫鬟,還是沒能通了房的那種。
咬咬脣,清歡低聲道:“皇上既然還記得,又爲什麼不見清歡了?入宮這樣久,清歡都好難見您一面。”
顧朝北轉過身來看着她:“現在不是見着了?朕還有事,要先走。”
“爺。”清歡拉住了顧朝北的手,往旁邊側了側身子:“清歡想再看看您。”
燕兒還在等着他,今日知道他終於能過去,不知該多高興呢,顧朝北抿脣,伸手將清歡甩開:“朕不喜歡人糾纏。”
位置都站好了,就等着這一推了。清歡腳後頭是疊高的鵝卵石,再後面就是一池剛解冰的養魚水。
“嘩啦”一聲,濺起的水花有人高,顧朝北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雪化的時候最冷,清歡這一下去,還有命在嗎?
“來人,救清貴人起來,送回去找太醫。”顧朝北往身後喊了一聲。
追雲帶着人過來,跳下去將人救起來。清歡渾身溼透,牙齒打顫,臉都被凍青了。
顧朝北本來想交給宮人處理,他先去秀莊宮。但是清歡冰冷的手伸上來拉住了他。
“爺…”可憐兮兮的聲音,帶着沙啞。
女人爲了爭寵,也真是夠拼了。顧朝北迴頭看她一眼,想想也是文太后剛剛提拔上來的人,嘆口氣,還是道:“朕送你回去。”
沈歸燕開着宮殿的門,一直等着外頭。沐浴更衣都已經完畢,她有身子不能侍寢,不過能和皇上同榻而眠,那也是值得開心的。
結果從黃昏等到天黑,從一更等到二更,皇上都沒有來。
“燕嬪娘娘,聽聞是剛升位的清貴人落水了,皇上送她回宮,這一來一回,今日怕是不能過來了。”外頭的嬤嬤小聲稟告。
三更天就要上朝,這時辰看着,的確是來不及了。沈歸燕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再長長地吐出來:“那本宮便先休息了。”
“主子。”寶扇扁扁嘴,看着她道:“您要是不開心的話,可以同奴婢說。哪怕摔摔東西也行,別憋着了。”
沈歸燕笑了笑,搖頭:“只是希望落空,一時接受不了而已,睡一會兒就好了。等了這麼久,我也累了。”
“那奴婢伺候主子就寢。”寶扇抿脣,扶着沈歸燕上了牀榻,再關上了殿門出來。
“寶扇。”追雲氣喘吁吁地過來:“你家主子就休息了?”
寶扇看他一眼,皺眉將他拉開一些:“你也太沒用了,怎麼能讓皇上半路被人截去了?”
追雲摸摸鼻子,他好生委屈。清貴人都被甩進水池裡了,那副樣子,他一個侍衛還能幫着勸皇上什麼?
“我不想理你,有什麼事也別來找我幫忙。”寶扇氣呼呼地別過身去:“皇上沒來,你也不用往我這裡跑。”協向餘扛。
追雲倒吸一口涼氣,這逼死誰啊這是,他主子沒忍住同情心,怪他咯?
“寶扇…”
“安了您吶!”寶扇回去自己的廂房,朝追雲揮揮手,一把將門扣上了。
追雲欲哭無淚,他就是過來幫皇上傳個不用燕嬪再等的信,怎麼就被寶扇給恨上了,着實太無辜了!
回去皇帝身邊,追雲的臉色就不太好看。
皇帝看着太醫給清貴人把了脈,說是受寒要服藥,五日之內不能侍寢。
“那朕就先走了。”顧朝北轉身。
“皇上。”清歡凍得在被子裡打哆嗦,還是依依不捨地喊了他一聲。郭院正坐在旁邊,笑着勸道:“貴人身體有恙,皇上自然是不宜留在此處,貴人保重。”
清歡暗罵自己失策。
戲演過頭了,自己也就落不着好。
顧朝北出來,看着追雲這表情,猶豫了好久才輕咳一聲:“去秀莊宮稟告了?”
“是,已經告訴燕嬪娘娘不用等了。”追雲心情不佳,回了這一句就沒多回。
顧朝北心裡沒底了,看這樣子,是燕兒生氣了?追雲也是,稟告不說清楚,還要他親自來一點點地問?
“…燕嬪說什麼了嗎?”
追雲板着臉搖頭:“沒說什麼,屬下去的時候她已經就寢了,應該是早知道了消息。”
顧朝北瞪他,一句話都帶不回來?
追雲一臉心如死灰,被顧朝北瞪着都沒反應,只垂着頭看着地面。
看看時辰,已經快是二更,再去秀莊宮是來不及了,還得吵醒燕兒。想了想,顧朝北還是轉身回了自己的寢宮,明日再去看燕兒也是一樣。
第二天,皇帝起身去上朝的時候,各宮嬪妃已經去兩宮太后處請安了。
莊妃也聽聞了昨天的事情,一大早就拉着沈歸燕去了文太后宮裡。
“咦,清貴人怎麼沒來?”莊妃掃了衆人一眼,坐在文太后旁邊笑着輕問:“昨日聽聞清貴人高升,臣妾還沒來得及祝賀,今兒怎麼就沒看見人了。”
文太后看向一邊的芳華嬤嬤,芳華低聲道:“清貴人昨日落水,說是病了。”
“落水?”文太后挑眉。芳華輕咳一聲,將昨日的事情都告訴了文太后。
爭寵之事,清歡做的是不太厚道,但是稱的的文太后的意。文太后聽後也沒指責,反而看着莊妃道:“你現在是後宮最高的位份,有貴人落水抱恙,你自然得去看看。”
“臣妾遵旨,等會便去。”莊妃笑着應下。
這宮裡,沈歸燕恩寵本來就薄,好不容易有一晚上,還被人用這種手段給攪合了。花嬪和襲貴人聽着也都頗爲不滿,從文太后這裡離開,便一起去清貴人的宮裡,順帶將沈歸燕給捎帶上了。
清歡還沒休息好,就被外頭的聲音吵醒。莊妃進來,笑眯眯地坐在牀邊看着她:“清貴人今日覺得如何?病好些沒有?”
嚇了一跳,清歡抿脣看着莊妃,又看看花嬪和襲貴人,目光落在沈歸燕身上,算是明白了。
這是算賬來了。
可是她是太后的人,昨日也完全可以說是無心之過,誰能說她什麼?清歡躺在牀上,也沒起來行禮,看着莊妃道:“多謝娘娘關心,嬪妾今日還有些頭暈,宮女已經去太醫院熬藥了。”
莊妃笑道:“妹妹這病啊,慢慢養就是了。本宮問過了太醫,你五日之內不能侍寢。本來本宮打算安排你明日伺候皇上的,想來就算了,讓給燕嬪如何?”
清歡一愣,看着莊妃那笑盈盈的臉,手捏緊了:“嬪妾五日之後就可以侍寢,娘娘可以將安排的日子順延。”
“哎,話不是這麼說的。”莊妃拉過沈歸燕來,笑道:“你與燕嬪是同一個府裡出來的,就該相互照顧,你安心養病,一切有燕嬪替你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