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冰涼的淚水,讓石磊精神一振,他艱難的擡起另一條手臂,趴在了窗沿上。
“你快上來,石,你快點上來!”
此時的愛麗絲,神色急切、哀婉而悲傷,她用力的抓住石磊的手臂,想將石磊從外面拽上來。她的牙關緊咬着,生怕她抓緊的人,一放手就會消失不見。
但是這時候石磊的耳朵,已經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他的眼睛也有些恍惚,從窗戶露出頭來的愛麗絲,在石磊的眼裡,一會變成了珍妮,一會又變成了他的母親,一會兒卻又變成了他的父親。
一些曾經不記得的記憶,這時候也莫名的清晰了起來。他想起了小時候,母親牽着他的手,送他去上學,路上給他買的那串糖葫蘆,想起了父親揍了他一巴掌,後來送給他的籃球。他還想去了冬日裡,母親踏着積雪,搖搖晃晃的去接他那笨拙的樣子,還有父親,每當喝醉酒就會痛斥他的學習,卻又常常的詞不達意......
“我不能死,不行!”
“不行,我要活着,我不能讓他們傷心!”
“我要活下去,活下去,讓他們因爲我而自豪!”
“石,石,你快點上來啊,你別嚇我,快點上來,求你了,快點上來!”
人的一生,無論漫長或者短暫,總是充斥着各種遺憾和留戀,如果這種種的不甘心,足夠的壯碩,就會誕生出倔強,那是生命的倔強,也是生命的奇蹟。在這對人世的渴求留戀的激勵下,石磊爆發出了生命當中的最後的力量!
“啊!”
一聲低吼,從石磊的喉嚨裡嘶吼了出來,隨即他就閉緊了嘴巴,兩腮誇張的鼓了起來。
石磊一點點的挪動着自己的手臂,攀升着自己的身體,他的臉色也越來越紅,臉上與脖頸、手臂上的血管,就像一條條蚯蚓一樣,蜿蜒着高高的鼓縱了起來。
隨着石磊的身體一點點的上升,愛麗絲也用盡了全身最大的力量,雙臂緊抓着石磊的臂膀,身體努力的後扯着。這時候,她已經忘記了哭泣,她只想着石磊能夠趕緊的爬上來。
石磊的頭出現在了窗口,愛麗絲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石磊的脖子出現在了窗口,愛麗絲抓住了他的肩膀......
已經能從窗口看見石磊的胸膛了,愛麗絲的雙手穿過他的腋下,緊緊的抱住了他.......
然後,石磊的腰腹一點點的浮現.......
猛的,愛麗絲的小手下探,一把抓住石磊的褲子,用力的向上拽起。
藉助着這股力量,石磊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讓自己的身體整個兒翻轉了過來......
終於.......石磊的身體接觸到了地板!而一直緊緊抱住石磊的愛麗絲,仰面就被石磊撲到在了地板上。
一陣悶聲的巨響,愛麗絲的臉蛋,不由自主的因爲疼痛扭曲了起來,然而這扭曲的面容轉瞬之間就舒展了開來,她用力的抱緊着身體酥軟的石磊。
腦海裡殘留的最後一絲清明,讓石磊將身體翻轉了過來,躺在地板上,石磊的腦袋因爲缺氧而產生了劇烈的眩暈。
“石,你怎麼樣了?你怎麼樣了,石?”
趴在在石磊的身上,愛麗絲搖晃着石磊的身體,一邊焦急的呼喚着石磊的名字。
慢慢的,眩暈感開始退去,石磊也恢復了思考的能力,可是他依然沒有爬起來的力氣,因爲力竭,也是因爲害怕。
“沒事,愛麗絲,我沒事。”
因爲疲憊,石磊的聲音幾不可聞。
可是愛麗絲還是清晰的捕捉到了石磊的話語,她先是驚喜的裂開了小嘴,下一秒,卻又“哇”的放聲大哭了起來。
“都怨我,石,都怨我,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撲在石磊的胸膛上,愛麗絲嗚咽着,懊悔着自己方纔的舉動。
有些東西,就像野草,有着令人難以置信的旺盛生命力,儘管,儘管石磊已經許久不再想起這個女孩了,儘管剛剛還因爲她經歷了一場生死的考驗,可是看到她難過自責的樣子,石磊還是忍不住心疼。
擡起自己的手臂,石磊將手扶在愛麗絲不斷抽搐的背上,有氣無力的安慰道:“沒事的,愛麗絲,我已經沒事了,沒有人會責怪你,不會的。”
石磊的勸慰,沒有讓愛麗絲的哭泣聲停止,反而讓她更加的竭嘶底裡了起來,她嗚咽着,抽搐着,小臉深埋在石磊的胸口用力的摩擦着:“我剛纔好害怕,真的好害怕,石,我好害怕!”
“不用怕,我們都已經安全了,我們已經遠離了危險。”石磊的手輕輕的拍打着愛麗絲的背部,喘息着低語說。
“我害怕你們會離開我,留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我不想失去你們,永遠不想!”
在剛纔的那一瞬間,愛麗絲又像是回到了她的父母剛剛遇害的那段時間裡,她感覺自己被這個世界遺棄,感覺整個世界,圍繞着她的,全都是獰笑的魔鬼,就像那時出現在她面前的珍妮一樣,石磊的突然出現,在她的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這在她心中被賦予瞭解救意味的突然降臨,讓她不由自主的在心裡產生了對石磊的深深的依戀,就像依戀她曾經最厭惡的姐姐珍妮。
愛麗絲無法失去珍妮,也不想跟別人分享她,因爲珍妮就是她的整個世界,現在,石磊也變成了她世界的一部分。
“不會的,我們不會離開你,我們會一直陪着你的,永遠!”
“真的嗎?”
愛麗絲擡起頭來,淚眼朦朧的,卻滿含着期翼。
“當然!”
石磊疲憊的,對着愛麗絲露出了一個微笑。還是跟初次相見時一樣,愛麗絲還是那麼的漂亮,就像夢中的精靈!
可是,現在她只能是一顆痣了!一顆可能會凝結在石磊的胸口很久,卻無論如何不可能融化的痣!
“我會跟珍妮一起陪着你的,我會同樣的把你當成我的妹妹。”石磊臉上的笑,愈發的燦爛了,可是爲什麼會有些疼呢?
痛苦,大多來自於,有些事情,明明拼命的想要忘記,卻怎麼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