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胤洛眸中浮起一層妖詭,修長的腿下牀,雙指夾着玉簫,流蘇飄蕩,朝紫凌走去。
紫凌瞅着他一步一步走近,方纔還未見動怒的臉上,此刻又陰翳下去,似一片晴空上忽顯萬丈黑雲,連着空氣中,都浮動着一層詭異的妖冷。
這天,降溫了?
她小腳不由自主的往後移去,卻沒想到腳後跟還未落下地,他身影如鬼魅一閃,人已至她跟前。
紫凌小身子一轉,欲遠離他,忽然後領被提高,接着,她雙腳離地,仿若小雞似的被他拎在手中。
“爸比,放我下來。”某小少女雙手揮舞着,小腳亂踢着,身子卻被拎着後退着。
她話音剛落,就被丟了下去,紫凌不防,一個踉蹌,額頭差點撞在紫檀木的椅角上。
紫凌心中把尉遲胤洛罵了無數遍,身子剛站穩,一個白玉梳篦落到了她的手裡。
她眉心微蹙,差點沒把手中的梳篦砸到他頭上去。
“還愣着做甚?幫本宮梳髮。”他的背倚着紫檀雕花椅上,手中玉簫一轉,攔住她欲走的小身子。
紫凌握緊手中白玉梳篦,這八年裡,都是美男伺候她,幫她梳髮,她何曾伺候過別人?可曾被人這般當丫鬟指揮過?
紫凌垂眸看着他白玉手指間古蕭,眸色微微下沉,忍住把梳篦往他臉上砸的衝動,她嘴角扯出一個冷硬的弧度。
不就梳髮麼?有何大不了的?
她轉身,走到他的背後,垂眸,墨發三千,柔順清亮的如用蛋清保養過一樣,一根紅綢半系,猶如三千雲絲上獨開的妖蓮,說不出的好看和詭異。
他頭頂的墨發微亂,那是她拉扯留下的痕跡,紫凌手生的解開他發上紅綢,墨絲散開,從她指尖滑過,小手拿起白玉梳篦,從他頭頂一梳而下,看到他幾根墨發先前被她揪的打結,紫凌眼中閃過一道陰笑,梳篦滑到打結之處,她用力往下一拉。
打結的墨發被她生生拉斷了……
她偷瞄了一眼銅鏡中的尉遲胤洛,見他雙眸半眯,臉無異色,紫凌心中一陣怪異,想起沈畫同她說的鄉間鬼事。
說是有個叫知州的地方,有名書生科舉未中,傷心落魄回鄉時,身上已無分文,他日夜趕路回鄉,一次夜間趕路時意外掉入河中,他掙扎許久才從河中爬出,回到家鄉後,大病一場。
自病了以後,他臉色蒼白如紙,身子格外冰涼,妻子見他日夜臥牀,便請來郎中替他把脈,可那書生自病了以後,脾氣甚是古怪,把郎中趕走不說,還把妻子大罵一頓。
妻子沒有辦法,便不在請郎中回來,看着丈夫臉色越來越差,她終日以淚洗面,一日兩人同牀睡覺,妻子聞到丈夫身上隱隱傳來腐臭味,便起身準備了一盆溫水,替丈夫擦拭了身子。
擦好之後,妻子欲端着盆去倒水時,看到丈夫睡亂的發上有結,妻子心道丈夫自從病了以後就未洗過頭,於是又端來一盆清水,手中拿來一把木梳。
妻子讓丈夫把頭放在她的掌心上,拖着幫他梳髮,一不小心,妻子用力將丈夫纏繞打結的髮絲梳了下來,她知道丈夫病了以後是個暴躁的,心中嚇了一跳,以爲丈夫會大發雷霆罵她。
誰知,丈夫好似沒有知覺一般,繼續閉着眼睛睡覺。
她心中疑惑,手繼續幫他梳着發,爲解心中疑惑,她這次故意梳着他打結的發往下拉,誰知,丈夫依然不知,好似根本就不覺得疼。
妻子心中忽然一個咯噔,好似要證明什麼一般,她顫着手拉住他一把頭髮,緩緩的往下拉。
這一拉,直接把丈夫一把頭髮拉了下來,頭皮處流出黑紅色的血…。
這時,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一道驚慌且緊急的聲音傳來。
“許家娘子,快開門啊!你家許相公回來的路上就已經失足掉進河裡被淹死了,他現在是鬼。”
鬼。
紫凌心中咯噔一聲,飄過涼意。
瞅着小妖精殿下異常妖美的臉,她忽然覺得有隻鬼手在她背脊往上爬。
紫凌調回視線,移到他的發上,眉頭微蹙,鬼使神差的捻起他幾根墨發,交叉打結,白玉梳篦從上往下,落到他墨發打結之處,她故意很緩慢的拉扯……
銅鏡中,一雙詭譎的丹鳳眼忽然睜開。
“凌兒是想把本宮的頭髮全部拉下來?”他冷冷幽幽的聲音響起。
紫凌一驚,小手一顫,白玉梳篦差點掉落下去。
我只是想試試看你死沒死?
事實證明,禍害遺千年,那姓許的書生死了,小妖精殿下卻是個活蹦亂跳的。
紫凌替尉遲胤洛梳好發後,外面就響起輕微的敲門聲。
“殿下,皇上請您去一趟御書房。”一道尖細的太監聲傳來。
尉遲胤洛微微蹙了下眉,未理會門外的太監,從袖口中拿出一個青綠色的玉瓶遞給紫凌。
“幫本宮上藥。”
紫凌瞅了眼他臉上的巴掌印,一撇嘴角,把藥塞回他手上:“爸比自己有手,自己不會上麼。”
又梳髮,又上藥,他還真把她當奴婢使了?
尉遲胤洛轉動手中玉瓶,薄脣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凌兒若是不上,本宮就這樣去御書房面聖了。”
去就去,與她何干?
不對,與她有幹,尉遲胤洛頂着一張被打的臉去面見皇上,那皇上豈有不心疼,不怪罪之理?
心疼的自然是尉遲胤洛,怪罪的自然是她。
見他欲起身,她一把搶過他手中玉瓶,拔開瓶塞摳出一坨清涼撲鼻的藥膏來。
她低着身子去幫他塗抹藥膏時,他的手忽然摸到她的腰上,輕輕一帶,她被抱着坐在他腿上。
紫凌?第?127?章?,以前沒有,今後也沒有。
尉遲麟宇見她這般冷淡對他,心中有些黯然,卻依舊站在她身邊沒有動。
八年前,他未能保護她,八年以後,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再傷害她,哪怕那人是他的皇奶奶,也不允許。
太后將尉遲麟宇和紫凌兩人之間的神色收入眼底,眸子往下微沉,看着紫凌道:“哀家記得小郡主有一隻白色小寵,不知那小寵現在何處?”
紫凌眼中閃過一絲瞭然,這老妖婆當着尉遲麟宇的面不好對她出手,這是準備拿她的土豆開刀了?
“回太后,那小寵如今在東宮。”她答道。
“在東宮?哀家記得八年前,小郡主時常抱着那小寵出入東宮,幾乎形影不離。”太后眼底閃過譏諷。
“以前確實如此,但時過八年,那小寵如今年齡已高,走路時常腿腳不便,經常會掉入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好幾次,都是我及時從臭水溝裡把它撈出來,若不然,它早已一命嗚呼,它活了這麼久,那一身老骨頭哪裡經得起折騰?這次從東宮出來,我怕它又掉進莫名其妙的溝裡,或是走路不注意扭了腿傷了腰,也就沒有帶它出來。”紫凌從容不迫的說道,低垂的睫毛遮住眼中一切神色。
太后手指一捏,冰冷的盯着紫凌低垂的小臉:“小郡主的意思是哀家年事已高,老骨頭經不起折騰?”
紫凌小臉一慌,立即說道:“太后息怒,我說的是那小寵年齡已高,經不起折騰,絕對不是說的太后,太后鳳體千歲,怎可同一小畜生相提並論?”
太后臉色氣的青白一陣,好個無人管教的野丫頭,竟敢如此狂妄,不把她這太后放在眼裡?竟敢拿她同一個小畜生放在一起並論?
“小郡主離開皇宮八年,這皇宮中的規矩恐怕都忘的一乾二淨了吧?今日就讓哀家來教教你宮中規矩……”
太后話未說完,就被一道嬌媚的聲音打斷。
“喲!太后何必上那麼大的火啊?本宮覺得紫凌小郡主說的沒錯呢,太后千歲,又豈是一個小畜生短暫壽命能比得?”
“禎兒,你一回宮不就心心念念你的倪霓小公主?這會兒見到人了,還不把手中東西送去?”
太后臉色猛的一變,一個野丫頭未解決,又來一個賤人和她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