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呈祥自今日一早囫圇吞下兩個饅頭之後,便匆匆忙忙地拿着銀子去翠竹居找了閒詩,到現在爲止,他沒有喝過一口水。
若是沒有別人拿水來刺激,他忍忍也就過去了,反正橫豎死不了人,但那些可惡的女人偏偏三番四次地拿着含水的食物來誘惑他,害得他口乾舌燥的程度越來越甚。
但即便渴得難受,他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頂樓,不放過門口一絲風吹草動。
他明知頂樓那間房裡的人非少爺莫屬,可不知怎麼地,總覺得不夠安全,生怕少奶奶有什麼三長兩短。
“餘哥,咦,真是你呀?”一個年輕的男人忽地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熱絡地笑道,“傻站着這兒幹什麼呢?”
餘呈祥扭頭一看,緊蹙的眉頭鬆了鬆,這年輕男人姓王,是某位公子哥的跟班小廝,他們打過幾次交道,所以還算熟悉。
兩人隨便寒暄幾句之後,王姓男人便拉着餘呈祥去房間裡喝酒,說一邊喝酒一邊等人,一點不礙事。
餘呈祥想了想,還是低着頭跟着他去了房間,不過只要了一杯茶水,解了燃眉之渴之後,便又立即回到原地站着。
可站了沒一會兒,餘呈祥便覺渾身不對勁了,身邊的人事並無任何異常,但他的身子卻莫名其妙地燥熱起來。
畢竟有過男歡女噯的經歷,是以他懂得這種這種感覺大致是因爲什麼。
一臉怒容地奔到王姓男人所在的房間,餘呈祥掐着他的脖子低吼,“混賬,你在茶水裡下了什麼?說!”
王姓男人一臉冤枉地愣了愣,隨即看着已經滿臉漲紅的餘呈祥壞笑道,“餘哥,你不知道嗎?你真不知道嗎?”
“廢話少說!”
男人壞壞地眨了眨眼,笑着解釋,“這鴻鵠樓的茶水與酒水,可稀罕着,外面絕對買不到。因爲呀,它們裡頭都放着一種鴻鵠樓獨有的秘方,名叫盪漾,呵,其實就是一種獨特的暙藥了。我不知道你不知道,所以你不想喝卻喝下去了也不能怪我呀,方纔是你主動問我要來喝的,可不是我逼你喝的,是吧?”
餘呈祥掐着男人脖子的手絲毫未鬆,雖然對方說得頭頭是道,但他還是覺得自己被耍弄了,心裡很不痛快。
當然,此刻他最不痛快的應該是身子了,若是他從未開過葷腥,耐性肯定不錯,但他既已沾過葷腥,所受到的煎熬只能加倍。
“我說餘哥,做男人何必這麼正經呢?既然都已經喝了盪漾,那就做點春風盪漾的事情唄?這樣,今日我請客怎麼樣?給你找個絕對銷:魂蝕骨的女人。”
“滾!”餘呈祥狠狠一把將男人甩倒在地,黑着臉站在原地喘着粗氣,繼而火速衝去了鴻鵠樓的茅房。
就在餘呈祥的身影在廳堂消失的最後那刻,花流雲與周泰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跟在後頭的周泰不滿地嘀咕,“不是說回家嗎?怎麼又來?少爺什麼時候喜歡食言了?”
花流雲耳尖,聞言斜瞪了周泰一眼,“本來是不打算進來的,可不知怎麼回事,越是接近鴻鵠樓,越是耳鳴得厲害,看來,一定是有人在背後說我的壞話,等我把他給揪出來,看我不整死他。”
周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臉不信道,“誰敢說你壞話呀?是你自己捨不得這裡的姑娘吧?”
兩人剛踏進廳堂,周圍便傳來一通此起彼伏的鬨笑聲,甚至還有人低聲調侃起來。
“喲,小母狗的主人怎麼來了?貌似來得有點晚呀,錯過好戲了。”
“是啊,不知道他見過小母狗了沒?”
“看他那模樣,定然沒見過,不然眼睛肯定是紅腫的吧?”
“哈哈哈哈……說得在理!”
花流雲的一雙桃花眼迅速地朝着四周掃視了一圈,繼而微冷了臉色,向周泰低聲確認道,“這些人取笑的是我?什麼小母狗?你聽明白了沒?”
周泰也是聽得一頭霧水,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少爺,看來你耳鳴是真有緣故的,我以後再也不敢懷疑你了。”
花流雲小瞪他一眼,徑直走到一個正朝着他勾手指的公子哥跟前,蹙眉問道,“你們這些人怎麼回事?本少爺沒做什麼見不得的人的事吧?”
公子哥姓楊,許多人都叫他爲楊公子,一頓抑制不住的竊笑之後,他不由地調侃起來。
“聽說你最疼愛的小母狗病入膏肓,正可憐巴巴地等着你回去送她最後一程,你怎麼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閒晃?趕緊回去抱抱她,親親她,睡睡她,好好安撫她嘛,免得被什麼花和尚殺了吃。”
花流雲當即黑了俊臉,咬牙切齒地問道,“這些話誰告訴你的?”
楊公子哈哈大笑一番之後,“喲,被我說中了?不是誰單獨告訴我一個人的,而是你家小廝站在這兒大吼大叫了半天,只要是個長耳朵的,都聽見了,哈哈哈哈……”
頓了頓,楊公子繼續調侃,“你家那小廝雖然其貌不揚,但可真是有意思極了,居然敢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把他家少爺的特殊癖好給抖落出來,最後弄得人盡皆知,回去你一定得好好犒賞他呀,這樣盡忠盡責的小廝真的打着燈籠也難找了。”
楊公子見花流雲的臉色越來越黑,眸子裡的光芒越來越冷,甚至感覺到了一股隱隱的殺氣,連忙找了個藉口摟着姑娘離開了。
花流雲默默無語地站在原地,俊眉緊蹙,袖筒裡的一雙手則握成了拳。
陪在一旁的周泰也緊緊蹙着眉,想了半天什麼也沒想明白,便輕輕地喊了一聲,權作安慰似的,“少爺?”
花流雲斜睨他一眼,冷颼颼地問,“姓楊那口中所說的小廝是誰?”
周泰對上花流雲充滿怒意的眸光,不由渾身打了一個哆嗦,使勁地搖着頭道,“不是我,絕對不是我。”
花流雲白了他一眼,又想了想道,“肯定不是我花家的小廝,是誰那麼膽大妄爲敢冒充我花家的小廝?”
周泰正準備搭腔,忽見老鴇躲在廊柱後面鬼鬼祟祟,忙扯了扯花流雲的衣裳,提醒道,“少爺,紅媽媽正在偷眼觀察你呢,我看,她應該清楚那個小廝是誰假扮的。”
花流雲順着周泰所指的方向望去,對上老鴇忽閃慌亂的眼眸,邪笑着朝着她勾了勾手。
只是他那邪笑裡,似藏着致命的刀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