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軒宮。
因爲有通行令在手,宗翀可以隨意地在後宮一定範圍內進出,也不用經過人員排查。
應千馳低頭跟在身後,一路上也是規規矩矩。
“左相大人……”宗洛禾身邊的宮女見了宗翀,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禾兒怎麼樣了?可吃得下東西嗎?”宗翀關切問道。
“今日倒是吃下了一些東西,但是現在連午睡都不肯睡了,只呆呆坐在窗前,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奴婢勸娘娘睡下,娘娘卻看起來非常抗拒。”挽雨回稟說。
宗翀身後的應千馳聽言,心中泛上針刺一般的心疼,但他強自忍着異樣,不被外人發現。
“行了,你下去吧,讓本相去陪陪禾兒。”
挽雨奇怪地瞧了應千馳一眼,卻也沒有多說話,只應道:“是……”
“你不是要去見禾兒一面嗎?你去吧。”等挽雨走後,宗翀冷冷對身後道。
應千馳看着禁閉的宮門,卻第一次這般猶豫不決,他在戰場上,一向是下屬們的統領,是他們的主心骨,可如今卻成了畏首不前的懦夫。
他這樣子,連他自己見了都覺得不恥。
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上前,打開了那道門。
“你……你怎麼會來?!”坐在窗前的宗洛禾聽見動靜,微微轉過頭來,見到來人卻驚異的瞪眼,臉上久違地有了外露的情緒。
他看着明顯消瘦下來的宗洛禾,雙目痠痛,聲音微微顫抖道:“禾兒……你還好嗎?我來見你,你不開心嗎?”
宗洛禾閉了閉眼,冷聲道:“我現在誰也不想見。”
但她這副樣子到了應千馳眼中卻像是在故作堅強,仍舊走上前,想將手放在宗洛禾瘦弱的肩膀上,卻被對方給躲開了,他只能強忍情緒道:“禾兒……孩子沒了不要緊……還會再有的……”
“你別……別太傷心了,擔心傷了身子,我們的孩子見了,也會爲你難過的……”
宗洛禾聽見那幾個字,卻像是被擊中要害一般,一把將應千馳甩開,由於力度過大,竟一掌甩在應千馳臉上,房中響起清脆地一聲響,她歇斯底里道:“誰是你的孩子?!吟兒是我和皇上的孩子!與你無關!”
苦澀的味道自舌尖蔓延開來,應千馳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他愣愣站在原地,總算明白了剛纔入宮前義父對他說的那麼話是什麼意思。
他只覺得面前的宗洛禾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原本兩人間的那些濃情蜜意,如今都變成了破碎的夢境。
“……洛禾,你愛過我嗎?”他甚至不知道還有沒有問出這句話的必要。
“愛?本宮只是利用你罷了,在這宮裡,我若是沒個依仗,又怎能立足?”宗洛禾神情扭曲癲狂,“幸虧你也算是個有用的,否則,本宮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宗洛禾的冷言冷語如最後一棍當頭砸下,應千馳只覺如墜冰窟,渾身冰涼。
“我明白了……”原來他認爲的兩情相悅,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自始至終,宗洛禾對他的都只有利用,她想要一個孩子綁住龍椅上的那個人,也需要這麼一個孩子讓所有人都對她畢恭畢敬,寵愛有加。
而他,不過是一個工具。
此時,應千馳甚至開始慶幸這個孩子沒有出生。
宗翀見他失魂落魄地出來,心裡多少有些不忍,問道:“和禾兒說明白了?”
雖說是自己女兒負他在先,但宗翀仍舊向着的還是宗洛禾,只是對這個義子多了幾分愧疚。
應千馳如同喪家之犬一般低着頭,也沒回宗翀的話。
宗翀見此不再多說,將他送出宮去,讓他自己好好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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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習容多日沒出現在顯宗王府,爲了降低寧嵇玉對她的戒備心,也該去露個面了。
楚偕見到她分外高興,這幾日他停了許多藥,精神非但沒下去,面色反而隱隱紅潤了一些,目光也看着比以前亮了。
“來來來,習容,快陪本王來聊聊天。”
“我扶您去院裡曬曬太陽吧?”穆習容提議道。
病人確實需要多曬太陽,這一點她和劉夏春都叮囑過,楚偕今日確實沒出去透過氣,便點點頭,允肯了。
庭院裡搭着葡萄架,穿梭而下的日光切割成晦暗不明的光影,落在地上。
這天氣不涼不熱,陽光落在身上暖意洋洋,倒十分適合散心。
“這陣子,嵇玉都在做什麼?可有時常陪一陪你?”楚偕在日光下懶懶眯起眼,神情有些愜意地問道。
穆習容想了想,說:“王爺似乎有要事纏身,沒來多陪陪您,還請您不要多想。”
楚偕聽言眸中閃過一絲讚許,嘴上卻道:“本王哪裡是盼着那塊冰塊兒來陪我啊,我這把老骨頭無所謂,倒是你們……”
“皇叔!”
楚偕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楚宓羽的聲音打斷了。
“皇叔怎麼一個人出來了?也不多讓幾個人看着。”楚宓羽又看向一邊的穆習容,問道:“這位是?”
他目光一轉,在穆習容身上打量了一番,忽覺得她看起來有些眼熟。
“沒規矩!”楚偕在楚宓羽的手背上敲了一下,道:“這是你王嫂!還不拜見?”
“哦哦……”楚宓羽像是纔回神,“王嫂好啊。”
原來這便是他的哪位王嫂啊,看起來倒與想象中有些不同。
穆習容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是誰,但只能點點頭裝作不認識,等着楚偕給她介紹。
“習容也還沒見過宓羽吧?”楚偕道:“宓羽雖然不是和嵇玉同出一系,關係卻比親兄弟還要好,往後你便當多了個弟弟,有什麼使喚得到的,便隨意使喚就好。”
楚宓羽頓時不服氣了,“老王爺,我沒哪裡得罪您吧?您怎麼這樣啊?”
穆習容笑了。
楚宓羽看見那抹淡笑,立時在心裡扇了自己一巴掌,不對勁不對勁,你他娘是禽獸啊對着自己王嫂也能動春心!她可是你兄弟的女人!
他目光立時變得虛起來,從穆習容身上移開不敢再看。
糟糕,照他這樣,不動則已,一動驚人,頗有成爲一枚花心大蘿蔔的架勢啊,若是被寧嵇玉發現,不得削了他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