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時間都驚惶不已,驚的是這一向只會畏畏縮縮的三小姐不僅敢掌林管衣的嘴,竟還敢當衆頂撞大夫人,惶的是接下來這位三小姐恐怕要被柳霞眠往死裡懲治,才能重樹在下人間的威嚴了。
但柳霞眠卻是一時被穆習容這一席話說得啞口無言,她是將軍府的大夫人,自然不願如同林妤錦那樣像潑婦似的罵街,可又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林嬤嬤是將軍府的老人,她待在主人身邊的日子比你生在將軍府的時間都要長,你好歹也是個知書達禮的官家小姐,怎能不懂得尊老愛幼這個道理,你的書都白讀了麼?!”柳霞眠拔高聲量道:“今日我身爲你的孃親,若是不教你,怕是你日後嫁了人,更是要胡作非爲了。”
“來人!家法伺候!”
柳霞眠要用家法,一些旁觀者自然幸災樂禍,而林妤錦就更是高興了,這賤貨,還敢扇她的臉,現下知道厲害了罷!
穆習容依舊站在原地一動未動,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照孃親這般說,林管衣侮辱女兒是賤貨、廢物便是對的,女兒爲自己討回一個公道便是錯的,還要招來孃親的家法伺候……孃親,你覺得女兒說得對嗎?”
柳霞眠暗自咬牙切齒,這廢物老三怎麼便得如此伶牙俐齒?!還一口一個孃親、女兒的,她也不嫌膈應麼?!
柳霞眠正要說些什麼,背後卻傳來一道極具威嚴的聲音,“何事如此吵吵嚷嚷的?”
穆習容一轉身便看見了一身官服的穆顯陽,許是剛從宮裡回來,她對穆顯陽先發奪人道:“父親,女兒無事,不過是被林嬤嬤罵了幾句廢物、賤貨、賠錢貨、將軍府的污點罷了……”
“孃親是爲了教導女兒不要頂撞林嬤嬤,纔會對女兒動用家法的,是女兒害得孃親動了氣……總之女兒過不久就要嫁進攝政王府了,到時便再也不會礙着孃親的眼了……”
她說完還笑了笑,只不過笑容裡透着些勉強和委屈,倒像是真被人欺負了一般。
“你胡說八道!”柳霞眠被穆習容這一通胡編亂造氣得夠嗆,“我何時說你礙過我的眼了?!老爺,你可別聽這老三瞎說!”
“行了!”穆顯陽皺眉打斷她,原本他在宮中因爲差事沒辦好就被皇帝臭罵了一頓,回到府裡又是家宅不寧,心裡更是煩躁,“你一個長輩犯得着和小輩如此計較嗎?還有你們,全都沒事做了嗎?將軍府裡何時養了這麼多的閒人?!”
老爺發了話,下人們再也不敢圍在這,都急忙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穆顯陽看了眼穆習容,又將目光轉向柳霞眠,眼神中含着警告,什麼也沒說,揮袖繞過柳霞眠,回了書房。
柳霞眠見此也不敢再造次,只能恨恨地瞪了穆習容一眼,冷哼一聲帶着一衆人走了。
林妤錦頗爲不甘心,她的臉還火辣辣地疼着,她神色陰沉道:“夫人……我們就這麼放過這個賤蹄子嗎?”
“不然還能如何?”柳霞眠自己也憋着火,語氣不耐,“今日算是這小賤人運氣好……還有你,下次要做什麼手腳,也該避着點人!”
林妤錦被訓地悻悻,期期艾艾道:“是……”
轉而又想到了什麼,道:“夫人,你不覺得這賤蹄子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嗎?以前她的膽子可沒這麼大……”
柳霞眠眼珠子一轉,眼中劃過一抹深意,先前她便覺得這個廢物老三有些貓膩,如今被林妤錦提了個醒,就更是覺得奇怪了,真有人能在幾日之間就變得與以前全然不同嗎?
這老三現在的性子與氣質與之前相比,可是實實在在的兩個人……柳霞眠目光閃了閃,心下疑竇暗生。
寧王府,書房。
書架上的白馬像忽然一動,左面的牆體轉動起來,那面牆後竟是一個暗道,下一瞬,那暗道裡閃出一人,着黑衣戴着風帽,將人臉遮了大半。
“事情辦好了?”寧嵇玉察覺到動靜,落在書頁上的目光沒移動分毫,出聲問道。
藺景將風帽揭下,露出一張英俊的臉,眉飛色舞地笑着說:“我出馬,能有辦不到的事嗎?那姑娘同意了,我們只需安排人手跟着便可。”
“別高興的太早,之前我們找的那幾個藥師,不就是空手而歸的嗎?”寧嵇玉道。
藺景搖了搖頭,“這你就不懂了,我有預感,這次一定能成。”
寧王殿下對此嗤之以鼻,“你每次都有這種預感。”
“誒誒誒,這次是真的不同,那姑娘手上原本就有兩株咲留鴆,她既認得這種藥草,能是尋常人嗎?”藺景頓了一下,神神秘秘道:“而且,你猜她要我幫她查的是什麼?”
寧嵇玉挑眉,“什麼?”
藺景從袖中掏出一樣什麼東西,那是一張圖紙,其上畫着一種圖案,看起來像蛇羣又像水波紋,透着冷冰冰的詭異感。
寧嵇玉見此圖瞳孔忽地一縮,語氣驟然變得沉冷,“這是……鬼舌圖。”
“對,與我們幾年前看過的一模一樣,”藺景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你說,一個尋常人家的姑娘,怎麼會見過這個?所以這位容姑娘,必定不簡單啊。”
江湖中曾有過一個惡名極噪的殺手組織,組織沒有名字,但歸屬於這個組織的殺手身上都紋有一種圖案,這種圖案便是鬼舌圖。
鬼舌的殺手個個窮兇極惡,不是亡命之徒,便是僥倖逃生的死囚,或是重金之下驅使之下願意替僱主殺人的高手。
早年,寧嵇玉就與該組織的人正面交過鋒,若不是有人替他擋了那致命毒箭,恐怕他早已非死即殘。
這組織不僅僅是江湖的毒瘤亦是朝廷要絞殺的對象,但幾年前已有俠義之人出手清剿孽黨,近年甚少聽見風聲,難道現在他們又捲土重來了?
寧嵇玉將書扔到桌案,俊美的臉上透出幾分嗜血的神情,他半眯着眼沉聲緩道:“查,查出來後,該殺的殺,該剿的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