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涯這般也是下意識的行爲。
畢竟，在他看來，雖說平日裡他是知道的，顧禾在顧家的身份地位看起來甚至比之弟弟還要高。
但，她是出嫁女，生的孩子也只是岳父岳母的外孫，這突然之間分去顧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陸涯從未想過的。
同時，他心中就會想，岳母放下個重磅炸彈，他的這些小舅子們是怎麼想的。
本心裡，他也不希望因爲錢搞得兄弟鬩牆。
一眼掃過去，顧禾臉上止不住的吃驚，可以看出，她也沒想到。
其餘人，顧硯和任芮琳。
顧硯臉色很平靜，和平日裡差不多，好似這些給不給他都無所謂，對他來說只是數字而已。
任芮琳這個弟妹，都是以顧硯馬首是瞻的，夫妻倆倒是挺有默契，陸涯就見她看了顧硯一眼，然後眼觀鼻鼻觀心，沒說話。
顧碩是一臉吃驚，臉上是不贊同，他剛剛就表示過反對了。
盛卿垂着臉，表情倒是平靜，不過也抿着嘴，顯然也不想多說。
顧礬原本臉上的閒適也沒了，眉頭皺着，似乎不大高興，盛嵐眼睛瞪的大大的，滿臉寫着錯愕。
陸涯心中一鬆，對於岳丈一家的觀感更好了。
面對着這等財富，無人露出貪婪和猜忌之色，可見顧禾姐弟四人無論是感情還是修養，都極好。
這些，都何其難得啊。
顧碩問過話了，依然固執的盯着他媽看。
姜嫺卻是笑笑，沒正面回答他，而是先看向女兒女婿：
“陸涯，大禾，你們倆怎麼說。”
陸涯抿抿嘴，其實他隱約能猜到岳父岳母的初衷，對此，他是欽佩和贊同的，但，作爲股份的既得利益者，他也不好說什麼。
另外他是女婿，同兒媳一般，這種和錢有關的事兒，說起來就得斟酌再三。
他看了顧禾一眼，意思很明顯：媳婦兒，你來。
顧禾白了自家男人一眼，倒是很直接：
“媽，你和爸怎麼想的，我和陸涯也不缺錢，你們這麼早就把股份都分了？還這麼分？”
“我是女兒，我出嫁那會兒，你又不是沒給我嫁妝，我怎麼還能回來分家產，我們不要，你們給弟弟們吧。”
陸涯點點頭，表示贊同，他其實無所謂。
姜嫺又看向顧硯任芮琳，不用任芮琳使眼色，顧硯就道：
“我不要大禾的股份，媽，你和爸自己留着，你們還年輕呢，真要是百年之後，誰接下顧氏集團給誰唄。”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們是知道我的，我這輩子，也接不了顧氏集團呢，作爲家裡的長子，我對不住爸媽了。”
顧硯說一句，任芮琳點一下頭，顯然丈夫說什麼，她都答應。
還沒等姜嫺有所表示，顧碩又不幹了：
“不成不成，我也不要股份啊，媽，我給你錢，你放過我吧！”
他有的是錢，這麼多年，他雖然談不上是股神，但無論熊市牛市，他都能保證自己屹立不倒。
其實，如果他願意更努力，憑藉個人再加把勁兒，讓他買下顧氏集團都成的！
盛卿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丈夫，她都不敢看婆婆的眼神。
她預計自家男人可能要被婆婆打了。
沒想到這麼個逗比，還有追隨者，顧礬立刻跳出來：
“我天，你們都不要，不就剩下我了？我也不要！”
“媽，我最漂亮的媽，你行行好，可憐可憐兒子，兒子還想自由呢，不想被捆在集團裡賣命，要不，顧碩給你多少錢，我也給你多少，放過我吧，唔，你跟爸是不是想出去旅遊，你們接下來一輩子的旅遊我給你們包了！”
盛嵐看看這又看看那，顯然已經錯亂到不知道說什麼了。
陸涯眼眸深處飛快的劃過一抹笑意，媳婦兒這些個弟弟，真是……與衆不同的很。
姜嫺覺得自己的血壓要升高了，爆血管的那種。
難怪顧珩老是看這羣兒女不順眼，說什麼兒女都是債，她現在深有體會。
她笑看着顧碩，眼中卻是一點笑意都沒有，跟刀鋒似的，嗖嗖往顧碩身上飛：
“你要給我錢？我看起來缺你的錢嗎？”
顧碩：“……媽，時間不早了，爸等你急了吧？你要不要出去？有車嗎今天？我送你？”
聲音忐忑諂媚又討好。
他敏銳的察覺到，他媽可能要爆炸了。
在爆炸之前可能要先把他幹掉。
姜嫺冷笑一聲，沒搭理他，轉過來看向顧礬：
“要給我跟你爸包一輩子的旅遊經費？我稀罕？”
顧礬汗毛聳立：
“不是媽，兒子可以換別的孝順您。我……我我，我明天就跟顧碩一起去上班，您和爸年紀大了，是應該享清福了。”
顧碩倏然瞪向顧礬，剛纔下手還輕了，他賣他自己也就罷了，居然連他都一起賣了。
不是說七天後麼？怎麼變成明天了？
可惡。
姜嫺的目光沒有停止，看向大閨女大兒子。
顧禾毛毛的，要說誰最瞭解她媽姜女士，除了顧老闆，必須是她啊，這是她媽生氣了，她連忙乖巧的看向陸涯：
“咱爸咱媽就是好，兒女平等，以後我們胖堯這身家，嘖，我都羨慕。”
陸涯：“……”這馬屁拍的真生硬。
顧硯連忙接上：“是啊是啊，我家允謙也太享福了，媽，你和爸儘管放心退休，我管不了公司，但我能管住弟弟們！”
他決定以後隔三差五回來，督促弟弟們好好上班。
顧碩顧礬：“……？！”
姜嫺這會子纔算滿意，也稍稍解釋了一下她和顧珩爲什麼這麼幹的原因。
畢竟股份分了，爲何分的，怎麼分的，確實該跟兒女們說清楚。
親兄弟明算賬，父母跟兒女之間也是，尤其涉及到這麼大的產業，哪怕姜嫺信任自己的兒女，知道隨便他們怎麼分，兒女都不會有意見。
可是，還有女婿，還有兒媳們，還有外孫孫子們。
分家產這事兒最忌諱糊里糊塗，就應該明明白白。
其實，紙面文書已經立好了，上面說的很詳細很清楚，就等孩子們去簽字，但既然一家人都在，能當場說的，就當場說了。
不要留疑問，更不要留猜忌。
“我們把這個股份平分給你們，你們也別覺得奇怪。”
“你們爸成立顧氏集團，從頭到尾就是想讓自己的妻兒過上好日子。”
是了，從顧珩背起行囊，從華都的火車站離開，到達鵬城，這就是他的初衷。
其實，顧礬從未想過顧氏集團能發展成這樣。
不過，金錢和財富乃至社會地位，這些年，顧珩和姜嫺都有了，到了一定的層次後，兩人對此就看的很淡了。
更沒有什麼貪慾，相反，卻更追求平凡自由的生活。
也許這就是另類的返璞歸真吧。
“我們有你們四個姐弟，自認對你們四個平等相待，在我眼裡，兒女沒有任何區別，同你們的外公外婆甚至舅舅們一般，我們認爲，家產自然該平分給你們。”
既然沒有把顧氏集團再擴張的貪慾，於他們來說，這是他們一輩子賺的錢，以後自然都留給自己的子女，而不會去考慮什麼股份分薄之類的問題。
至於以後，他們的孫子輩，重孫子輩，甚至更以後如何，顧氏集團能存在多久？
反正他們也看不見了，爲何要強求呢？
人算不如天算，既如此，不如不算。
事物興衰自有規則，只要過好眼前，顧好眼前人，在顧珩和姜嫺看來，就夠了。
陸涯眼中閃過一抹了然和欽佩，岳父岳母是他見過最豁達的人了。
顧禾幾人再說不出話來，心中如何百味雜陳，姜嫺也不管了，她趕着出門呢。
於是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
多年後，顧礬煩躁的從機場回來，直接被專車送到顧氏集團董事長室。
顧碩早就換了身休閒服等着他了。
見到他來，他一秒都不想多待，跳起來就要走：
“你來了？我已經多替你在辦公室待了五個多小時了。”
開什麼畫展，真是的。
顧礬抱怨：“怎麼着嘛，大不了我還你。”
他倆說好的，以一個月爲週期，一人一個月的當顧氏集團的董事長。
從開始接管顧氏的那一天，顧珩再也沒管過事兒，兩人就是這麼胡來的。
沒想到，也不知道是不是雙胞胎就是有默契，兩人這麼管着，顧氏居然啥事都沒有，還越發的蒸蒸日上。
顧碩正準備衝出去呢，一聽這話，開心死了，跟抓到顧礬小辮子似的：
“這可是你說的，五個小時又二十三分鐘，唔，咱們兄弟，我算你五個小時好了。”
說罷，擺擺手，朗笑着離開了。
顧礬：“……”
認命的翻起了文件。
一失足成千古恨，當年，怎麼就被顧碩一起誆到集團了。
話說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他有錢的很，幾輩子都花不完！
想了想，他掏出手機，開始一個一個打電話：
“允謙大侄子，你小叔我病入膏肓了，你快回來看看我……”
給所有侄子外甥以及自己兒子都打完電話，找理由把他們誆回來後，顧礬就在想：
等着吧，他爹媽是怎麼誆他們姐弟的，現在他要如法炮製，他年紀也大了，都快五十了，該輪到那幫子兔崽子給集團賣命了。
什麼？沒空沒時間？
沒關係啊，那就輪班制好了！
反正，一個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