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月儀吃力地走在周景安身後,漸漸跟不上。
周景安停住腳步,陳月儀一喜。
周景安卻只是對侍從招手,囑咐他看顧好陳月儀,隨後目光漫不經心就掠向了別處。
那裡,襄玥靜靜立着,身上裹着拖到腳的披風,風吹過把她的身形勾勒得格外纖細,從兜帽裡偶爾鑽出幾縷墨發,晃動着人心。
周景安神情微動。
陳月儀心內一刺,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周景安的袖口,“表兄。”
周景安靜靜看着她,神色不明。
陳月儀想如往日般撒嬌:“表兄,您陪我一起去騎馬吧。”
卻看着周景安說不出話來。
周景安忽然擡手敲了敲陳月儀的腦門,帶上笑意,“丫頭,自己玩,會有侍衛守着你。”
話落,周景安徑自去一旁牽過從王府牽來的他的馬,隨即翻身而上。
馬兒發出嘶鳴,一下奔向襄玥。
襄玥見一匹黑馬直奔而來,馬上是那個她現在不怎麼想見到的人,她把卷起的長髮別到耳後,轉過身去。
下一刻,襄玥整個人騰空而起,細腰被有力的胳膊捲住,不容她反抗地將她帶上馬背。
周景安隨即將人擁在懷裡,緊緊抱住。
貼上身後滾燙堅硬的胸膛,襄玥一怔,馬兒很快跑起來,不知要把她帶去哪。
襄玥抓住繮繩,恰與周景安的手相貼。
周景安睨她一眼,腿將馬肚加緊,馬兒立時飛跑起來。
襄玥一驚,手握地更緊,周景安順勢貼上襄玥的手。
襄玥瞪周景安一眼,反手在他掌心用力撓了撓,很快又被抓住,裹緊。
周景安眸中密佈的陰雲一下消散,露出愉悅與滿足。
襄玥懶得做無用功,任周景安抓着手,心中開始思慮周景淵還會不會出現。
周景安來地大張旗鼓,周景淵定是曉得的。
這人赫赫威名在外,也許周景淵也不敢硬撼其鋒芒。
想到這,襄玥不覺擡頭去看身後人,從她的位置只能瞧見那人微擡顯得倨傲的下頜弧線。
周景安似有所感,低頭看來,是慣常的面無表情,脣瓣自然微抿突出銳利。
若不是周景安此刻脣色偏淡、面色稍差,會是很唬人的樣子。
襄玥淡淡移開眼,裹了裹披風。
馬上風很大,他今日確實是氣色不好。
見襄玥飛快移開眼,周景安脣抿得更緊,不愉的弧度。
手中動作卻是出乎意料的溫柔,周景安隨着襄玥的動作替她拽住斗篷接合處,同時將她更緊地暗向懷裡。
他懷中很燙。
茫茫綠茵在他們身後退去,無限遠處與天一色,周圍不知何時沒有了人,襄玥幾乎有種錯覺。
他們會與天涯共老。
身下馬兒突兀一顛,不安的發出嘶鳴。
下一刻,襄玥驀地睜大眼,隨即溫熱的手掌緊緊捂住她的眼,耳畔響起尖銳哨聲。
寧靜的氣氛打破,冷肅無聲瀰漫,綠草裂開,十多人毫無預兆地躍起,刀劍泛着冷光斜飛向揚起的馬蹄。
馬兒與周景安早有默契,千鈞一髮之刻,周景安拽緊馬繩,馬兒擡蹄躍起到不可思議的高度,擦着刀劍而過側向奔出。
襄玥眼前漆黑,感官愈發清晰,身體拋起又落下,繼而急轉,寒風劃過臉側。
身後人身體緊繃,顯然局面不樂觀。
襄玥怒而拍開周景安的手:“不用管我,你抓好繮繩!”
死過一次,她哪還會見不得刀劍。
周景安不備襄玥,此時被拍開手,神情掩不住陰翳。
襄玥無奈,並不舒適地轉身抱住周景安的腰,把自己藏進他懷裡。
“我自己會抓緊。”
風帶着襄玥的悶聲傳進周景安耳中,襄玥一瞬聽到了耳朵緊貼處快速有力的心跳聲。
周景安猛地將襄玥提起改爲面對他坐,下壓避過襲來的劍,幾乎同時探手擊在握劍的手上。
黑衣人見到的最後一幕是他最熟悉的劍光。
*
鼻尖滿是血腥味,襄玥一時分不清是周景安身上的還是來自別處。
襄玥的心漸漸往下沉。
襄玥知道,周景是重諾的人,她與其和他躲躲藏藏不如攤開一切給他看。
他說過,過往不究。
可她忘了,若周景淵與秦襄玥的消息傳遞一直是針對周景安的會如何?
三日後,馬場。
周景淵想要出現在馬場的人本就是周景安而不是秦襄玥。
襄玥驀地攥緊周景安的衣襟,手中滿是冷汗。
周景安似有所感,眸中氤氳出惑意和痛意。
失神的剎那,周景安直覺地側身,寒毛倒豎,一支袖箭無聲逼近,扎入骨肉。
身前的身子忽地顫抖了一下,襄玥腦中空白,慌張摸向周景安的後背。
“別動。”周景安厲聲。
血腥味傳入鼻尖,襄玥咬牙,也怕真碰到他的傷處,手剋制地抓住他的衣袖。
前方有馬蹄聲漸近,周景安看去變了臉色,咬牙狠聲:“秦襄玥!”
聲音惡狠狠飽含殺意。
襄玥想周景安現在若騰地出手,一定掐死她。
來人是誰?
襄玥很快就曉得了。
“王兄,真是好巧。”氣息不足的男人音色,似笑非笑,“我帶人助你。”
襄玥心一顫,身體熟悉地戰慄雀躍一股腦又冒出。
襄玥壓抑着恨不得撬開秦襄玥的腦子看看,一個上趕着送她上路的男的有什麼值得喜歡的。
這時,襄玥耳畔貼上柔軟冰冷的觸感,暗啞微弱的嗓音帶着噬人的寒意:“你眼光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