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以前,有人告訴十二,這世間上有的人,似佛,不食煙火,悲天憫人,她定會嗤之以鼻,人便是人,怎會是佛?既然身處紅塵,便是俗人,可今時今日,見到此人,她才知,原來有的人真的像佛,只是站在他面前,就會覺得自己一身污穢,渺小得好似地上一隻螞蟻,不值一提。
強壓着這種詭異的感覺,十二的臉色愈發冰冷起來:“你是誰?”
“司馬如意,可否借你手一看?”木離淡然開口,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可提出的要求,卻讓十二眉梢高挑:“憑什麼?”
“我只想確認一件事。”說罷,白衣在夜幕下一閃而逝,下一秒,他竟詭異的出現在了十二身側,饒是已經跨入武尊之境的十二,卻連他是如何移動,如何運氣都未曾看清,心頭駭然,剛要有所動作,左手就被一隻冰涼的手掌箍住,木離已置身在她面前,青蔥白皙的芊芊玉指,正捧着她的手腕,墨發自額上低垂,只隱隱看見他完美的下顎,以及額上飄落的幾縷青絲,美!真美!
與凌宇寒截然不同的長相,完全不同的氣質。
一個是霍亂塵世的妖,一個是要拯救蒼生的佛。
只是站在他面前,就會不自覺升起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十二不悅的眯起眼,手臂一個用力,將手腕從他的掌心解救而出,揉了揉手掌,她冷聲質問道:“你到底打算做什麼?我若沒記錯,我與你素不相識吧。”
木離毫不在意她的怒氣,清冷的眸子裡淌着淺淡的笑意,他凝神看着十二,又好似透過她看着別處,這種感覺很不好!十二臉上的冷意更甚。
“你不用緊張,我已經確認了我想確認的事。”木離好聽的聲音,再度響起,有的人,說話時可以讓人心神俱蕩,他就有着這樣的力量,十二心頭一顫,“確認什麼?”
“你果然是預言之女。”他看着十二,緩慢的啓口,在說起預言之時,臉上竟浮現出了虔誠的表情,就像是說起自己忠誠的信仰,十二額上青筋一跳,預言?不知爲何,她竟想到了在碧水鎮的那塊石頭上,看見的百年預言。
殺神現世,四國歸一,雙王輔佐,指劍蒼茫。
可這又與她何干?
似乎是看出十二的不屑,木離眼眸微沉,嘴中卻繼續道:“若你是天命之女,那麼,從今往後,你便是木離的主人,”說罷,他輕輕撩開衣決,單膝跪地,右手輕撫左胸,以絕對忠誠的姿勢,朝着十二宣誓道:“我木離,將一生一世爲你貢獻,我的生命,我的軀體,我手中所握有的一切,若違此誓,天命必誅!”
一道銀色的星芒大陣將他整個人籠罩,天地契約!十二眼中一閃而過錯愕之色,眼前這一幕真的讓她很難不驚訝,這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口口聲聲說什麼天命,還對她發誓效忠,開什麼玩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已然將木離看做了瘋子,冷漠的轉身,擡腿就走。
木離看着她冰冷的背影,輕聲嘆道:“你的命格本該是已死之人。”
腳猛地頓住。
“已死之人卻仍舊活在人世,本就是天命,踏碎虛空,降臨於這塊大陸,也是天命,你揹負使命而來,必將將這亂世終止,讓四國歸一,爲這大陸重建輝煌,而我,”他抿了抿脣,驚爲天人的容顏上,綻放出一抹謙和的笑:“我將爲你奉獻我的一切,只爲輔佐你成就霸業!”
“天命?”十二不屑的勾起嘴角,她轉過身來,神色冷漠:“這天命是誰人說的?”
木離老實的搖頭,姿勢依舊保持着單膝跪地的模樣:“不知。”
“預言又是誰人所說?”十二再度逼問。
“百年前傳下來的預言,所說之人究竟是誰,不知。”
十二怒極反笑,素手指向木離:“你這也不知那也不知,就拉着我大半夜說什麼天命?說什麼預言?朋友,腦子有病得治。”
她哼哼冷笑着,可心底卻因爲這所謂的預言開始不安起來,她的穿越,碧水鎮的奇遇,難道都是所謂的天命作祟?
放屁!
十二心頭大怒,若真有天命,又如何?她十二,只信自己,從不信神明!
彷彿是看出她的不屑,木離再度啓口,依舊是那副不食煙火的模樣:“天命不可違,命數如此,你是命定之人,必將一統四國,而我則是你手中之刃,將輔佐你登上王位。”
“我對統一四國沒有興趣,天晚了,你回去洗洗睡吧。”十二懶得和他多說,擡腿就打算離開。
“一切自有定數。”身後傳來木離神棍般的聲音,十二眉頭一蹙,眼中冷光乍現。
“你再說一句,我今日讓你血漸此處!”她冷喝道,心頭殺意頓起。
這人,根本是胡說八道,什麼天命,什麼預言,哼!
對上十二滿是殺氣的眸子,木離臉色不變,他一撫衣襬,飄然起身,身影如鬆立於月光之下,宛如一尊無情無慾的佛!啓口道:“即使你拼命掙扎,可天命依舊存在,今日你若不信,他日必可……”
呼……
迴應他的是十二猝不及防間襲來的一掌,木離側身一避,十二收手,一記掃堂腿,木離飛身躍起,十二立即追上,兩人在空中交手,一個找找必殺,一個只顧着躲閃,一攻一守間,已走了近百招。
十二每每要擊中木離,他卻總是在危急關頭驚險避開,氣得十二咬牙切齒的。
左手成拳,朝着木離的面頰砸去,木離只輕飄飄朝後退開數丈,見十二出手狠辣,眉頭微微一蹙,即使是皺眉,也依舊有着驚心動魄的美感:“你又何苦如此反抗?天定的命數,就算你千方百計阻撓,依舊會踏上命定之旅,成爲天下霸主。”
十二大怒:“我信你纔有鬼,看招!”
身影在原地一閃,下一秒,已然出現在木離眼前,武尊一階的鬥氣發揮到極致,速度快得宛如一陣風,木離無奈的搖了搖頭,右手凌空揮下,一道罡氣罩形成,徹底將十二隔絕在外,金色的罡氣,將他的身影模糊掉,兩人隔着這氣罩遙遙對視,一個殺氣騰騰,一個古井無波,十二冷笑道:“你是打算龜縮在裡面坐縮頭烏龜嗎?”
“你何必一再激我?我說了,我與你並非敵人。”木離眉宇間閃過一分苦澀,嘆息道,彷彿悲天憫人的佛祖,就是這副模樣,讓十二怎麼看怎麼不爽!
“我聽你滿嘴胡說八道!”十二一拳砸上罡氣罩,卻像是砸中一堵厚牆,整個人被逼得倒退數步,鬥氣反噬,體內的氣流開始混亂,胸口一股溫熱,喉頭上漫上一股血腥,卻被她咬牙逼下,“有種,你給我出來!”
“冥頑不靈。”木離微怒,左手在空中一揚,手臂由上至下橫劈而下,一道風刃,穿過罡氣罩筆直的襲向十二,她朝後幾個後空翻驚險退開,風刃砰地在瓦檐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塵埃翻飛,碎石順着房頂的沿角簌簌落下。
“怎麼回事?”
“剛纔是地震了嗎?”
……
下方各個客房裡的客人紛紛從裡面冒出頭來,皆被這突然的震動給嚇壞了。
“天數絕不可違,與其反抗,莫不如乖乖走上天定之路,你乃預言之女,將來必是要統一四國的,我乃青龍國師,若你想通之日,只需拿着這金牌,來府邸尋我,希望我們再見之日不遠。”拋下這麼一番篤定的話語,木離的身影在夜幕下一閃而逝。
十二腳下一塊金燦燦的牌子靜靜的躺着,她咬緊牙根,看着木離離開的方向,渾身冷冽,殺機四濺!
“天命?統一四國?”她喃喃一聲,冷笑道:“做你的春秋大夢!我十二從不信天,若這是天數,我便逆天又當如何?”
話輕飄飄的,卻帶着毫不掩飾的堅決!天際一道驚雷驟然出現,轟鳴的雷聲,驚得院落中羣鳥展翅,十二眸光犀利,遙望天上蒼穹,“賊老天,你欺我,辱我多年,還妄想我遵從什麼天命?癡心妄想!”
撿起地上金牌,十二隨手扔到下方的草叢中,身影躍下房頂,正好與出來尋她的明夜、蘭心兩人撞了個正着。
“主子!”
“小姐!”
兩人剛聽到外面的震動,就忙不迭衝出客房,來到十二的房間,裡面空無一人,兩人心頭焦急,以爲她出了什麼意外,不過現在看來,似乎她並沒有受傷。
提高的心緩緩落下,明夜重重鬆了口氣:“主子,這麼晚你在這裡做什麼?”
“賞月。”十二漠然開口,隱瞞了與木離相遇的事,在她眼中今晚的事不過一場鬧劇,根本不值一提。
明夜一臉錯愕,看了眼外面的天空,月色的確極好,可十二是會大半夜出來賞月的人嗎?潛意識裡,他根本不願相信,可十二不肯說的事,哪怕他說破了嘴,也撬不出來,無奈的嘆了口氣,跟在十二身後,三人回到各自的房間,一夜無夢自天明。
什麼國師木離,什麼天命,十二修煉一宿,便將這件事給拋諸腦後,壓根沒放在心上。
第二天,天色晴朗,她起了個大早,換上蘭心昨天特地買來的衣衫,黑色的錦袍,襯得她愈發傲然孤冷,墨發隨意的扎着,踏着黑色馬靴,推門走出房間。
“你們昨晚沒睡?”十二在走廊上遇到出門的明夜和蘭心,兩人皆是一副哈欠連天的模樣,神色疲倦,她蹙眉問道。
“恩,昨晚大半夜醒了,就一直睡不着了。”蘭心打了個哈欠,眼角甚至有水光乍現。
明夜點點頭,算是默認了,他一晚上都在猜十二究竟爲何會大半夜出去,可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頭緒來,他不喜歡這種被她排斥在外,被矇在鼓裡的感覺,他想要了解她,瞭解她的一切!
晦澀的視線落在十二的身上,可後者卻渾然不知,“再休息會兒吧。”她提議道。
這四天,她哪兒也不打算娶,就準備呆在客棧裡,潛心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