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勢急轉

東離王太尉次子王思遠,小妾庶出,生於天安十年春首。據聞出生當日,紅霞滿天燕雀齊飛,後院池中的錦鯉亦是從水中高高躍起,皆乃祥瑞之兆。後經隱世高人指點,王思遠被過繼給太尉府當家主母王夫人,送入山中寺廟修行,以期福澤王家後世。

當年的往事,暫不提這王思遠出生之時所謂的祥瑞之兆真是天意還是人爲,只是這自幼長在山間的王家二公子,自幼便對這天命深信不疑,一心只圖將來能成就大業揚名立萬,回到王府讓衆人刮目相看。而這樣的念頭,在王家嫡長子王思揚文武雙全名揚東離,成爲王家的榮耀之後,變得愈發扭曲強烈。

清冷鳳目淡淡掃過對面那張早已慘白的臉,公主輕揚了眉梢:“按照王公子上報的出生年月,寒冬臘月裡,北域別院冰封三尺的池塘,如何能躍出錦鯉來?本宮想不明白,看來,王公子似乎亦是解釋不了~”

輕勾了脣角,公主緩緩起身,轉身望向那池月夜之下的碧波御湖:“天安十年春,太尉王維一寵妾在北域別院產下一子,後過繼於王夫人,送入山中修行。當年王家雖然行事隱秘,但是接生的穩婆,服侍的丫鬟,山中古寺的僧人,指點王家的‘世外高人’,還有前日裡王公子下山之後,在花樓飲酒作樂把酒言歡的美人,知道此事的人可不在少數…”

公主回眸,一雙鳳眼萃上宮燈的光華,晶瑩幽深:“本宮對王家當年的往事並不感興趣,王公子實爲庶出也本無傷大雅,只是,春日裡出生的王公子,在皇詔頒佈的時候卻是不滿十八歲,想來當初應着年齡不符而被淘汰的蘇家大公子可是冤得很,若是蘇御史得知此事,恐是不會善罷甘休~”

公主淺淺笑開,語氣輕快:“王公子,你心知本宮定會在此事上下足功夫奪你駙馬之位,你又是哪裡來的自信,居然隻身來赴本宮的約?難道事先王太尉沒有叮囑過你,要你小心本宮,千萬不要大意行事?”

看着對面那張明顯更加蒼白了的臉,公主輕揚了眉梢:“過於自信和過於輕敵都是大忌,可惜今夜你兩樣都犯了。如今本宮懷疑王公子年齡不符駙馬大選的篩選條件,同時亦有一份彈劾王家的摺子交到蘇御史手中,想必此刻蘇御史已經帶着摺子到了重雲殿——本宮這就要去重雲殿面聖了,王公子,跪安吧。”

面色鐵青牙關緊咬,王思遠死死盯着那一襲宮裝已是走出了幾步的娉婷身影,忽然咬牙開口:“公主手中可有證據?如若沒有,我王思遠乃駙馬大選最後優勝者,斷不會輕易放棄駙馬之位!”

證據?公主聞言微嘆了口氣,回眸淡看過去:“王公子,如若你今日未到凌霄殿,本宮可能還需對那所謂的證據費些心思;可惜王公子太不聽勸,試問一場夜宴,只有你我二人,本宮便說是你王思遠親口承認了年齡作假,安個莫須有的罪名將你拉下駙馬之位,又有何不可?”

“在算計之中王公子差了本宮一着,是爲無才;當年你嫡親大哥賑濟災區英年早逝,你若是及得上你大哥一分,至少該對故人保有應有的尊敬,如此,是爲無德。”

公主淡淡揚眉,神色明豔傲睨——試問,如此無德無才之輩,又怎配得上本宮,夠得上,東離的駙馬之位?

——

是夜,東離重雲殿內室書房,御史大夫蘇玖翎俯身叩拜於地,呈上手中奏摺:“啓稟聖上,微臣今日審閱地方遞上的摺子,偶然發現了這折彈劾王太尉的,上書曰王太尉在此次駙馬大選上弄虛作假,謊報次子王思遠的年齡,讓年不滿十八歲的次子參加大選,罔顧禮法。而那王太尉之子今已拔得頭籌只待明日告示天下,茲事體大,故而老臣連夜進宮面聖,請聖上定奪。”

身側宦侍接過老臣手中的摺子置於皇案,殿側的軟榻上,瓏瑜公主輕抿一口手中花茶,淡淡開口:“依本宮看,這個奏摺所言之事並非空穴來風。方纔本宮於御花園設宴款待王公子,結果杯酒下肚王公子竟是脫口而出提及了他是春日裡出生的事,本宮亦是一驚,拿不定主意前來面聖,不想竟是與蘇大人不約而同。”

得聞公主支持,蘇玖翎更是有了底氣,又將王維處事不慎欺君罔上之事申訴了一番。

聽着老臣抨擊之言,公主掩脣輕笑:“本宮還記得,當初蘇大人的公子便是因爲年齡不符沒入初選,怎料王大人會做出如此糊塗之事來,此事若是當真,便真是大不公了。”

“啓稟聖上公主,犬子無緣駙馬大選事小,這多國競選人蔘加的駙馬大選是否公平公正爲大,此事若是不加以嚴辦,定有損東離國威!”蘇玖翎言辭有力,拜向高位,“在接到此密函之後,微臣爲了調查事情是否屬實派人暗中走訪,幸而已查到了當年替王太尉次子接生的穩婆的下落,已命人將其帶回。”

穩婆?公主聞言微微一頓,擡眼看向高位,皇叔也正往她這邊看過來,目光交錯一瞬互通心思,兩人面上卻均是毫無波瀾。

自調查出王思遠身世秘密以來,她便派了多人暗中走訪搜尋當年的知情人,卻均是一無所獲。想來,安王既是敢安心用王思遠這顆棋子,定是先前做好了萬全準備,又豈會如此輕易被她找到突破口?正是因爲搜尋多日均未找到確鑿證據,她纔出此下策,選擇了宴請王思遠加送匿名密函彈劾王維的方式。

卻是不料,這位蘇大人竟是在短短半日之內便找到了當年的穩婆,如此匪夷所思的情況,若不是其中有詐,便是暗地裡,還有另一股勢力在操控此事。

如今安王最大的兩個威脅——蕭寒和南王均已落選,即便是王思遠被拉下駙馬之位,亦不會改變他們被淘汰的事實,而王思遠落選,唯一的受益人,便是那北豐國的七皇子殿下。

那雙清潤的淺茶色眼眸又淺淺在腦中浮現,難道,真的是他?

不僅洞悉了她的計劃,還找到了安王處心積慮隱匿的,她費盡心力都找不到的證人?她不太相信他有這般的能耐,心裡卻又是隱隱覺得,他那樣一個人,似乎又的確像是什麼事情都想得到,任何事都做得了的。

這種盲目的毫無根據可言的信任感讓她有些無措,垂眸掩去眸中情緒,又聽見皇叔和蘇大人幾番商議,宣召那穩婆進宮。

耳邊傳來老臣恭敬的聲音:“只是如若那王太尉之子被取消了資格,那當選駙馬之人…”

鳳目輕揭對上身前老臣帶着詢問的目光,公主淺淺勾脣:“那當選駙馬之人,便是那北豐國的七皇子殿下,沐隋楓。”

------題外話------

駙馬是個深藏不露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