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驍眉頭一皺，面色透出了幾分沉冷。
看向靈楓的目光帶着鋒銳的寒芒，下一秒，他的神情卻突然一愣，打消了想要開口的打算。
果然，靈楓毫無波瀾的聲線再次響起，“我跟他的緣份已經盡了。”
......
蕭驍等了一會，靈楓沒有再說話。
他有一陣的無語。
“......要是你讓他看見你了，你們的緣份不還在延續嗎？”
他有些不明白這隻妖怪的邏輯。
難帶這就是種族間的代溝？
......
“爲什麼要強求？”
靈楓的臉突然出現在蕭驍的面前。
咫尺之遙。
一股濃郁的楓葉香氣瀰漫在他的鼻端。
......
蕭驍：？！
他控制住了自己下意識就要後退的反應。
總覺得他若是這麼後退了，就好像在氣勢上弱了眼前這隻妖怪一籌。
......
蕭驍沒有絲毫退讓的對上靈楓的雙眼。
詭異又美麗的白眸靜靜地看着他。
讓他有一瞬的失神。
......
不過很快，蕭驍的眼裡恢復了一片清明。
他想着靈楓剛纔的話，爲什麼......要強求？
......
強求嗎？
蕭驍突然有點疑惑，又有點想笑。
怎麼就上升到這樣的高度了？
明明對於靈楓而言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他真的有點不明白。
......
但是，就在他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卻又沉默了下來。
因爲......那雙連疑惑都褪去了的毫無感情波動的雙眸。
......
空到極致便生出了冷。
蕭驍有些激烈的情緒猶如被澆了一盆冷水，就這麼沉寂了下去。
......
“強求嗎？”
他不由得輕聲重複了一遍。
......
“嗯，會產生不必要的因果。”
靈楓淡淡說道。
......
“不必要的因果？”
蕭驍喃喃自語。
靈楓這麼說了，道理他不是不明白。
……
只是，蕭驍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
他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了妖怪的冷情。
或者說，絕對的理智？
想到徐叔叔幾十年的等待，這隻妖怪竟然就一直眼睜睜的看着嗎？
……
看着那個由它陪着長大的孩子一次次的經歷希望與失望，最後化爲了不起波瀾的麻木。
“你不覺得，這樣……太殘忍了嗎？”
蕭驍不由得輕聲問道，話語裡帶着若有似無的喟嘆。
……
“殘忍？”
“爲什麼？”
靈楓不解的歪了歪頭，如雪的髮絲滑落肩頭，其上的紅色楓葉流轉出瑩潤豔麗的光澤。
一副孩童般天真不知事的模樣。
蕭驍有些啞口無言，莫名有種“對牛彈琴”的無力感。
“他很難受。”
“他很想你。”
“他一直在等你。”
……
“他很好。”
靈楓好似沒有聽見眼前這個人類的話，自顧自的說着自己想說的話。
它用手卷着自己的髮絲玩，尖長的白色指甲讓人很是擔心是否會割破那簇柔軟的白髮，“他成親了。”
“他的孩子很可愛。”
……
靈楓的話讓蕭驍一怔。
……
“可是，那個孩子看不到我。”
這麼說着的靈楓臉上露出了一絲淺淺的遺憾。
……
這是蕭驍在這隻妖怪身上看到的第二種情緒。
即使遺憾，也不願意刻意讓看不見它的人類看見它嗎？
真是……
蕭驍不知道該說這隻妖怪固執呢？還是古板？
……
只是，若這是對方堅持的原則，蕭驍垂眼無奈的勾了勾嘴角，他發現，他無法再說什麼了。
說徐叔叔那幾十年的煎熬？
靈楓不一定明白，即使它都看在眼裡。
就算明白了它也不會改變自己的做法。
這樣自然而然產生的想法讓蕭驍的嘴角拉平了幾分。
他抿了抿雙脣。
……
“靈楓。”
蕭驍擡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妖怪，“你知道徐叔叔的名字嗎？”
……
“青竹。”
沒有絲毫的思索，靈楓脫口而出。
……
似乎是穿過枝椏的陽光落到了蕭驍的眼裡，讓那雙本有些暗淡的雙眸亮起了點點的光輝。
蕭驍眉眼微彎，“那麼，靈楓，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
“不用你現身在徐叔叔的面前。”
“你只要在徐叔叔的耳邊叫一聲他的名字，這樣就好了。”
“可以嗎？”
……
蕭驍意外的要求讓靈楓愣住了。
它沉默良久，想拒絕，卻終究是點了點頭。
它想起了在久遠的過去，似乎也有一個人想要它叫他的名字。
……
“吶，紅楓，可以叫一下我的名字嗎？”
年紀輕輕卻纏綿病榻的男子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面上的神色卻很是清朗溫和，沒有一點的陰翳與愁苦。
他望向坐在窗臺上的妖怪，嘴角微微勾起。
……
妖怪的背後能看到大株的楓樹。
紅楓似火，灼灼其華。
……
“我大概要不行了。”
“你就不能滿足一下我這個將死之人的願望嗎？”
……
“你這樣我可是會死不瞑目的。”
“到時候我就會化成厲鬼來找你了。”
……
“真是不可愛的妖怪。”
……
“紅楓，我要走了。”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陪伴。”
“我很開心。”
……
“真的不願意叫一聲我的名字嗎？”
……
男子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眉目帶笑，卻似乎透出了一絲淡淡的遺憾。
……
妖怪第一次感到了無措與茫然。
“騙子。”
低低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響起。
越發顯得其音色的空靈與奇詭。
……
這個人類明明閉上了眼睛。
他也沒有化成鬼魂來找它。
……
“騙子。”
……
“蕭驍。”
遠處傳來的叫聲喚醒了陷入回憶的妖怪。
靈楓有些呆呆的眨了眨眼睛。
……
“我朋友來找我了。”
蕭驍笑了笑，“對了，一直忘了做自我介紹。”
“我叫蕭驍。”
……
“我要走了。”
蕭驍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與靈楓的距離。
他擡頭看了看火紅的楓葉，“靈楓，還是把楓葉的顏色變回原樣吧。”
“別嚇到了老人家。”
……
靈楓點了點頭，下一秒，蕭驍就看到滿樹豔紅的楓葉變成了與夏季極爲相符的綠色。
綠意森森間帶出了絲絲的涼意。
……
靈楓發間的楓葉也變成了綠色。
蕭驍不由得有幾分神奇的看了一眼那幾枚楓葉夾子。
這夾子真的就是楓樹上的葉子吧？
……
不對，蕭驍突然發現自己想岔了。
他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好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