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代表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在這裡徘徊了二十年,早就迷失了自我。?只有你的音樂才能讓我們清醒過來。可是當清晰過來後,才發現現實是多麼痛苦!那美妙的曲子,大家都很喜歡……只有那曲子才能化解我們心中的怨結。”
幻夜欣然地微笑:“只要你們以後不再作惡,我很樂意爲你們效勞的。”
武彌生一聽兩人的對白,看到幻夜那個有求必答很面的樣子,馬上豎起眉頭小聲自話:“雖說你們的死是無辜的,可你們坑害的人也不少啊……這筆帳怎麼算呢!幹嘛還要滿足他們的心願!”
史硯坤馬上捂住武彌生的嘴巴:“笨蛋!別讓那些亡靈聽到。”
武彌生掰開史硯坤的手,憤憤道:“那些亡靈有什麼好怕的!木星不就用2.8分鐘的時間就能消滅掉了?幹嘛還要費這麼多心思!”
史硯坤用力敲了一下武彌生的腦袋:“笨蛋!虧你還說自己是幻夜的朋友,可一點兒也不瞭解他。趕盡殺絕不是他的風格。他表面上總是裝作冷淡,其實他內心對世間萬物那種悲天憫人的胸懷,是寬弘無量而深不可測的。”
武彌生被史硯坤的話震憾到。他想,以幻夜那小子的能耐,的確沒必要跟自己扯上半點關係。畢竟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普通得再不能普通、倒黴透頂的人類。而幻夜只因萍水相逢三番四次解救自己,包括現在專門跑來這個森林不正是爲了解救被亡靈困住的自己嗎?
無論是人神魔鬼,只要他遇上了,只要是有困難的,他總會施以緩手,而且不遺餘力……
生命在他心中是如此的神聖、寶貴和平等。
“你就怎麼發現的?”如夢初醒的武彌生問。
“我好歹是名作家!連這點觀察能力也沒有,我怎麼寫小說呢!你永遠都無法想象,當他內心的溫柔和周到。”史硯坤激動地說着。
許願樹精靈庫洛從史硯坤頭頂的頭髮把臉露了出來,投訴:“喂,大作家。那些話都是我告訴你的吧!”說完,飛出來,懸在半空,一面傾慕地看着幻夜,拍了拍掌:“幻夜殿下,加油呀!”
史硯坤聽了馬上倒地。
他們幾個在後面鬧折騰,一點兒也沒有影響到幻夜和亡靈代表的交談。
他們的交談很快就結束了。
只要幻夜爲他們奏彈一夜的《清和吟》,他們就答應不再害人,放下怨結。
於是,花前月下,那美妙的琴聲再次奏起。
烏雲被清揚的琴聲驅散了,皎白的月光傾瀉在紅果林那一片空地上。
亡靈們席地而坐,靜靜地聆聽着。
這個以前亡靈舉辦盛宴的地方,此刻成了月夜賞花聽琴的雅地。
幻夜優雅端坐的姿態,彈手間,都是光茫萬丈的魅力。在那修長而有力的手指的撩拔下,琴絃彷彿被注入了無窮的生命,在快活地靈動。
如血海般的紅果林,在琴音的穿透之下,漸漸被淨化成雪白的花林。
這天籟般的樂曲,讓武彌生身心都放鬆了。
一日驚險的遭遇,早就令武彌生身心疲累,一但放鬆下來,睡意便襲來。於是,也不管這是亡靈葬身的森林,一骨碌躺在地上,看着天上那皎潔的圓月,迷迷濛濛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個美夢:離家出走的媽媽回來了,欠鉅額高利貸的爸爸也回來了,他們一家團聚,正幸福地在月下吃團年飯!媽媽還誇他勤勞孝順,會幫補家計……
……
武彌生一覺醒來已日出東方。
明媚的陽光非常扎眼,武彌生揉着眼睛,打了個呵欠坐起來。
清澈悠揚的琴音仍未靜止,如高山流水般,潺潺地匯成綿長的小溪,滋潤着每個人的心田。
幻夜靠樹而坐,面對西方。在晨曦的萬丈光芒中,只看到他清瘦的身影,看不清他的臉。十指在五絃間遊走,曲子已被他如嫺熟的演奏得出神入化。柔和的日光照射在他的皮膚上,閃爍着晶瑩的光。
木星紋絲不動地守在幻夜身邊,就像一座千年的雪山屹立不倒。
亡靈們都虔誠地坐在原地,臉容平和。
“難不成,這小子不眠不休彈了整夜的琴?”武彌生驚訝道。
當旭日冉冉從地平線升起,幻夜十指一收,琴聲驟然而止,餘音嫋嫋。
翠綠迫人的綠葉,五彩繽紛的野花,如白雪般成串成簇的紅果之花……這是綠野仙境般的畫面,而如畫中人,更美勝仙。
然而,旭日雖然給萬物照耀出鮮活的顏色,卻在那美得空靈的容顏上照不出半點血色。
“謝謝你!我們已心滿意足。”亡靈代表朝着幻夜躬身行禮,其他亡靈也紛紛站起來行禮致謝。
“不用客氣的……”幻夜淡淡地迴應着。他的聲音聽上去已經很疲倦。精神一放鬆,那伏羲琴便憑空消失了。顯示習慣於深居簡出的他,並不會對應這些客氣的大場面,既然怨恨的根源已平寂,就沒有自己的事兒,他心裡只是想着帶着朋友們抽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於是他馬上站起來。那知坐了一夜,腿腳早就痠軟,更加之又勞神損氣,徹夜未眠、一刻不歇地彈琴,這驀然一站,便頓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便往後倒。
木星及時伸出雙手,將他摟住。
“謝謝了……”幻夜靠在木星肩上,攙住他的手臂,努力便自己恢復平衡,勉強吃力地站着。
“奇怪……既然怨結已了……爲何那些不進入往生輪迴……”幻夜擡起眼簾,吃力地看着那一羣正擔擾地看着自己的亡靈。
“你們有所不知。20年前,白龍詛咒了這片土地。這裡的空間已經扭曲,與冥界的連接已經被斬斷。死神不能降臨,在這裡死去的人,靈魂去不了地獄。這是我們徘徊在這裡的原因。”亡靈代表解釋,“外界的人可以進入這個空間,但進來了就出不去了。”
“不是吧?那我們豈不是要關在這裡?不要哇!”武彌生抗議。
“對喔!我不能跟一羣亡靈生活至老死……成千上萬的美女正等待着我呢!”史硯坤附和道上。
“那就將神龍喚醒,讓他解除這裡的詛咒。”木星臉上展現奇異的笑容。
“嗯,這個主意不錯……可我不知道喚醒他的方法……”
“神龍浴血而生,就像當年木蔚來解除神龍封印的原理一樣。你既然擁有吸血鬼王族的血統,我想這個問題難不到你的。”木星一本正經地笑道:“吸血鬼小d不也被你收服了嗎?”
幻夜心想,這可苦了神龍小白。那小白是爲了逃避主人離世的現實,纔將自己封印於此,將他喚醒,豈不讓他再度面對痛苦?
其實吸血鬼小d能被幻夜收服,不是因爲吸血鬼王族的血統,而是因爲木蔚來是小d的主人,而幻夜是木蔚來的兒子!
自然而然,喚醒小白的原理也一樣。不過,這層關係,木星不想道破罷了。
這次之所以會跟幻夜來明今紀念區,當然不是爲了完成學校佈置的生態環境課題。他是想找機會讓小白復活的。
“你比我自己更瞭解我呵……總覺得你還有事情瞞着我……你究竟是誰……”幻夜斷斷續續地說着,聲音變得微弱起來。
突然,木星覺得幻夜的身體一沉,完全靠在自己身上。
“喂,你怎樣……”木星焦急地詢問了一句。
沒有迴應,原本幻夜攙着木星手臂的手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