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段散亂而支離破碎的畫面,在羅傑的夢中不斷重複着。
多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十分久遠,久遠到羅傑以爲自己已經忘記的回憶。
從中學時組建的第一支樂隊,到最後一刻駕車衝出路面的死亡陰影。
前世的一切,變成一段段支離破碎的夢境,在每一個夜晚不斷迴盪着。
來到這個世界十幾年的時間,羅傑本以爲,自己已經忘記了前世的那個“自己”。
但突然如潮水般涌來的回憶,卻是徹底將羅傑淹沒。
彷彿是海面上的旋渦,讓羅傑只能隨波逐流,難以脫身。
好不容易醒過來,羅傑感到的只有無盡的疲憊,還有心底深處一絲難以言喻的戾氣。
“做噩夢了?”
身旁傳來安妮的聲音。
羅傑揉了揉腦袋,伸手將安妮擁進懷裡,沒有說話。
安妮翻了個身,微微擡起頭,看着羅傑,帶着有些調皮的語氣,問道:“劉子涵是誰?聽起來像是個華人的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許多回憶又出現在羅傑的腦海中。
這個比羅傑小了十幾歲的女孩,或許是因爲時間最接近的緣故,留給羅傑的印象,反而是前世所有人當中,最爲深刻的一個。
大多數的回憶都很美好,但不好的那部分,即便是時至今日,回想起來,依舊有一種難以釋懷的感覺。
“一個十幾年沒見的老朋友。”
羅傑雖然還有些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但卻是下意識地岔開了話題,不動聲色地反問道:“我說夢話了?”
“對啊,喊了一晚上。”
安妮捏着一律髮絲,調皮地在羅傑臉上撓着癢癢,問道:“劉子涵、張琴、王蕊……我怎麼不知道你還認識那麼多華人?而且聽起來好像都是女孩子的名字呢。”
對於安妮能夠分辨出這些名字,甚至從名字中猜出性別,羅傑倒是沒覺得有什麼意外。
這傢伙對太平洋對岸的那個國度,瞭解的程度一點都不像個“老外”。
在安妮偶爾用中文和羅傑聊天的時候,若是閉上眼睛,一點都不會覺得自己是在和一個“洋妞”講話。
倒是安妮提起這幾個名字的時候,一個個模糊得回憶不起絲毫細節的面孔在羅傑眼前閃過。
安妮提起來的這幾個名字,都是羅傑前世,曾經的女友。
最後一任,是在羅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不久分手。
而最早的ꓹ 按照羅傑自己所經歷的時間來算,已經有接近三十年過去了。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ꓹ 羅傑就已經是三十多歲。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又已是十多年過去。
雖然從“外表上”,羅傑只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ꓹ 但實際上,卻已經是“人到中年”了。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ꓹ 早就不聯繫了。”
羅傑沉默了片刻,再次重複道:“很久以前的事了。”
兩個“很久以前”ꓹ 羅傑也不知自己心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不過ꓹ 那種“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說”的意味卻是非常的明顯。
安妮也沒有追問,反手抱緊羅傑,低下頭,在羅傑懷裡蹭了蹭,輕聲道:“時間還早,再睡一會吧。”
羅傑低頭在安妮額頭輕吻一下,低聲道:“晚安。”
……
莫斯科是這次巡演途中的一次“大站”。
爲了這場演出ꓹ 無論是樂隊,還是泰勒-斯威夫特ꓹ 都花費了比其它場次更多的時間來做準備。
單單只是在莫斯科停留的時間ꓹ 就超過一週。
相較於其它場次最多三四天的停留時間ꓹ 只從這個數字對比上ꓹ 就可以看出樂隊和泰勒對於這場演出的重視。
該排練的都已經排練的差不多,最後一天ꓹ 無論是樂隊ꓹ 還是泰勒ꓹ 都沒有繼續排練的興致。
這個時候,好好休息一陣ꓹ 保存體力,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晚上演出的時候,你要不要上臺玩一玩?”
羅傑忽然想到了什麼,對安妮說道:“如果你在舞臺上出現,歌迷們肯定會很激動。”
雖然說阿曼達身邊離不了人,但一場演出,幾個小時的時間,交給保姆們照看,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爲了阿曼達,安妮已經是快要憋瘋了。
若是能夠在舞臺上好好“玩一場”,對於安妮來說,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而且,樂隊的粉絲們,想必也很樂於看到安妮的出場。
哪怕僅僅只是露個臉,幾首歌的時間就離開。
安妮有些意動的樣子,但仔細想了想,還是拒絕道:“我又沒參與你們的排練,還是算了吧。”
說這話的時候,安妮不動聲色地看了吉姆一眼。
別人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但一直在和安妮聊天的羅傑,卻是看到了這個小動作。
羅傑心知,安妮是顧慮吉姆的想法。
無論怎麼說,在名義上,這次【誕生】巡演當中,吉姆纔是樂隊的吉他手。
若是安妮上臺,必然是要搶走吉姆的風頭。
不是說安妮比吉姆出色多少,但在人氣方面,兩人確實是不在一個檔次上,根本沒有半點的可比性。
或許吉姆表面上不會說什麼,但心裡肯定是會有些想法的。
雖然說安妮平時玩心重了點,但在涉及到樂隊利益的“正事”上,頭腦卻是非常清醒的。
雖然說吉姆和他的【閃現】樂隊影響力不大,但畢竟身份特殊,是羅傑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死黨”。
這關係有多少含金量還有待商榷,但在外界的眼裡,羅傑和吉姆是絕對意義上的“自己人”。
哪怕僅僅只是爲了維護羅傑的形象,也必須要維持好和吉姆之間的關係。
至少在表面上。
爲了自己玩得開心,就去得罪吉姆?
這種事,安妮是幹不出來的。
羅傑明白安妮的這些顧慮。
雖然說,羅傑覺得,安妮是想得太多了點。
但安妮畢竟是好意,羅傑也沒有繼續勸說什麼。
隨口岔開這個話題,羅傑又說道:“莫斯科這場之後,我們就要去亞洲了。泰勒,你在烏克蘭是不是還有一場演出?”
樂隊的【誕生】巡演,和泰勒-斯威夫特的【愛的告白】巡演,在路線規劃上是完全不同的。
雖然有不少的“交點”,但大多數情況下,還是各演各的。
“烏克蘭有兩場,都在基輔,‘背靠背’的演出。”
泰勒-斯威夫特抱怨道:“不知道那些傢伙是怎麼想的,在基輔安排兩場演出有什麼意義?”
所謂“背靠背”,其實是體育比賽中的一個說法,意思是連續兩天都有比賽。
放到這次巡演中,就意味着泰勒-斯威夫特要在烏克蘭的首都基輔,連續開上兩場演唱會。
單以領土面積和人口而論,烏克蘭無論如何都不能算作是一個小國了。
在紅色巨人倒下之後,除了繼承了蘇維埃絕大部分遺產的毛熊之外,烏克蘭就是剩餘的“聯盟國”當中最大的一個。
但除了領土比較大,人口還算過得去之外,這個國家就找不出什麼優點了。
無論是政|治、經濟,還是文化方面,都屬於嚴格意義上的“第三世界國家”。
而且因爲所處的位置,以及一些歷史原因,烏克蘭還處於連年的內戰當中。
雖然內戰並不算激烈,但也和“和平”扯不上任何關係。
在這樣的環境下,不說會不會真的出現什麼安全方面的問題,但至少人的心裡肯定是會緊張不安的。
從商業角度來講,羅傑也看不出,烏克蘭這片市場有什麼迫切爭取的必要性。
到烏克蘭去開演唱會,還是連續兩場,也難怪泰勒會要抱怨了。
不過,儘管不滿,但泰勒對自己身邊的團隊是很信任的,也極少明確反對他們的決定。
一路走來,泰勒身邊的團隊,爲泰勒在樂壇的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幫助。
正是因爲對身邊團隊毫無保留的信任,才使得泰勒能夠以遠遠超過常人的速度崛起,成爲當今樂壇年青一代當中最引人矚目的明星。
這個策略既然在過去被證實了有效,泰勒自然不會沒事去換個“做事風格”。
“或許他們有什麼特別的考量吧。”
羅傑沒有對這件事做什麼評價,畢竟事不關己。
猶豫了一下,羅傑笑道:“我對鄉村流行風格不太熟悉,這方面給不了你什麼建議。”
從出道以來,樂隊都是專注於搖滾樂的領域。
但畢竟一手創辦起了【量子音樂】,要說羅傑對其它音樂類型的運作一竅不通,那肯定是胡扯。
羅傑不肯多說什麼,還是那個原因,事不關己。
樂隊和泰勒之間的關係很特殊,既是朋友,又在一定程度上算是“上下級”。
這種關係下,羅傑給出泰勒的任何建議,若是朝着好的方向發展,那倒還好說。
若是出現了什麼負面的轉變,那可就是“有嘴說不清”了。
爲了避免麻煩,羅傑乾脆就什麼都不說。
你自己的事業,你自己做主,自己負責。
泰勒不知道是否看出了羅傑的顧慮,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只是點了點頭,說道:“我只是抱怨幾句而已,行程都已經確定下來了,要改也不可能是這個時候改,沒法對歌迷們交待。”
抱怨歸抱怨,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老老實實去做。
這纔是對待“工作”的正確態度。
除了極少數個例之外,任何人都不喜歡工作。
哪怕是超級富豪們,也極少有人是真正熱愛他們的“工作”的。
這些人擺出一副熱愛工作的態度,實際上熱愛的並非是工作本身,而是由工作所帶來的財富、權利。
至於工作本身,他們大多數人也是對工作十分厭惡的。
但是,討厭歸討厭,抱怨歸抱怨。
任何一個“成功者”,或許平日裡會對自己的工作抱怨不休,但在工作的時候,卻是會比任何人都投入、認真。
在泰勒的身上,無疑就是有着這樣的品質。
這也是她能夠以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就無限接近於超A巨星的根本原因之一。
“不說我了,說說你們吧。”
泰勒似乎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直接岔開話題,問道:“你們下一站是哪裡?香江?”
“對,香江。”
羅傑點了點頭,說道:“你也知道的,由於(不可描述),我們不可能進入那個國家的內地,只能在香江、馬交、灣灣各舉辦一場演出,然後再加上棒子國、島國,還有東南亞的幾個小國走上一圈,總共加起來,在亞洲大概有十幾場演出吧。”
隨着不可描述國度的經濟崛起,亞洲市場,在全球市場的分量已經是越來越重。
但由於衆所周知的緣故,許多(不是全部)搖滾樂隊的作品可以進入不可描述國度市場,但想要去內地舉辦演出,卻是絕對不可能。
畢竟,大多數的搖滾樂,尤其是歐美的搖滾樂,內容題材都過於的“尖銳”,不符合那片市場的“精神導向”。
再加上樂隊衆人的身份,屬於【量子娛樂】這個大型傳媒集團的大股東和高層。
這樣的身份,在不可描述國度的“官方”層面上,也會被打上一個“階級敵人”的標籤。
咳咳……
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總之,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樂隊想要進入內地去舉辦巡迴演出,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當然,內地進不去,港澳臺還是可以的。
無論是基於前世感情的因素,還是單純的從利益來考量,羅傑都不可能放棄不可描述國度的市場。
從港澳臺入手,也就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
“嘿,你不打算來一首中文歌嗎?”
安妮忽然對羅傑說道:“寫上幾首中文歌,來討好那邊的歌迷應該是個很棒的選擇吧?”
頓了頓,安妮又帶着一絲古怪的語氣,說道:“而且,用中文歌來和你得那些……你懂的,來一個正式的道別,你覺得怎麼樣?”
聽了安妮的話,羅傑感到背上一涼。
果然,女人永遠都是最記仇的動物。
不過,安妮的這個提議,倒是讓羅傑頗爲的意動。
用一首歌來向自己的“前世”道別?
這或許確實是一個很棒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