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無所事事的下午,韓斌正在“MusicForest”挑選着心儀的唱片,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老闆,我想找一張名爲《SuperCista》的唱片,請問您店裡有嗎?”
韓斌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穿着紫色外套的女孩子正在焦急地詢問着店主。女店主抱歉地搖了搖頭,說:“真是不好意思,本來有一張的,剛剛被那位先生買下來了。”隨後伸手指了指韓斌。
女孩嫣然回首,驚訝地叫道:“韓斌!好久不見了!”
“是啊,好久不見了,怎麼這麼巧。”韓斌露出笑容。
這個女孩便是王紫瀠,半年不見,她留長的頭髮並染成了紫色,眼眶仍然塗抹着厚厚的紫色眼影,而嘴角處也多了一枚脣環。自從離開“紫色希冀”樂隊後,王紫瀠就再沒有在搖滾圈出現過,與韓斌見面的機會也大大減少。搖滾這兩個字對如今的王紫瀠來說完全沒有了意義,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努力學習,把從前因爲玩樂隊而耽誤的功課補回來。
“Vicky姐姐,你最近過得還好嗎?”韓斌問道。
“我就那樣唄,白天上課,晚上回宿舍找補以前落下的功課。對了,聽胖子說咱們樂隊現在可牛了,是真的嗎?”
“甭聽他胡咧咧,樂隊如果真的受歡迎的話,我也就不會在星期六的下午無所事事地逛唱片店了。”韓斌揚了揚手中的唱片,繼而問道:“對了,你不是在找這張唱片嗎?既然你喜歡的話,不如先拿去聽好了。”
王紫瀠搖搖頭:“不用了,你先聽吧,到時候我再管你借。小斌,半年多沒見你可變得成熟多了,怎麼樣有時間嗎?咱們找一個清淨點兒的地方好好聊聊。”
“那再好不過了。”韓斌沒有推辭,跟着王紫瀠來到一家幽靜的咖啡館。
“怎麼,樂隊不順利嗎?”落座後,王紫瀠迫不及待地問道。
“不怎麼樣,”韓斌無奈地搖了搖頭:“現在好樂隊太多了,我們能夠得到的演出機會很少,而且就算有演出,得到的報酬與以前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不會吧,上次搖滾大賽咱們樂隊不是取得了第八名嗎?不是已經和‘風暴唱片’簽約了嗎?”雖然離開樂隊已經很久,但王紫瀠至今還總把“咱們樂隊”掛在嘴邊,彷彿自己仍然是樂隊的一員。這也難怪,“紫色希冀”這個名字最早就是由她提出來的,王紫瀠對這支樂隊的感情很深。
韓斌哼了一聲:“我現在算是明白了,這年頭一份合同真的連草紙都不如,什麼事情都指望不上唱片公司。再說了,現在‘風暴唱片’旗下的樂隊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看看上次搖滾大賽前三甲、與‘納華唱片’簽約的樂隊,人家現在不但發行了專輯,甚至都到國外演出了,那才叫風光呢!”
韓斌說得不錯,在“納華唱片”的包裝運作下,如今“土耳其方塊”、“DDT”以及“煉獄蛇”這三支樂隊均發行了自己的專輯,且得到了一份爲期半年的美國巡演合約,一支搖滾樂隊能夠做到這個份上,真是讓人既羨慕又嫉妒。
“嗨,小斌,你也別想那麼多了。”王紫瀠寬慰道:“咱們和那些樂隊畢竟還存在着不少差距。”
“可我們的演出機會實在太少了,我覺得自己現在渾身的力氣,就是使不出來,真他媽憋屈!”韓斌氣急敗壞地捶了一下桌子,咖啡從杯子裡飛濺出來。
“小斌,做人要懂得知足常樂。你應該懷着感激之心度過每一天,而不是毫無意義的抱怨。”
“可你知道搖滾樂在我心目中到底佔據着什麼樣的地位嗎?這是值得我奮鬥一生的事業,只有搖滾樂,才能讓我實現自己的價值。再說了,不是有那麼句俗話嗎,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要是不給自己定一個高目標的話,哪來的前進的動力呢?”韓斌激動地說。
王紫瀠淡淡地笑了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雄心壯志,就拿我來說吧,當初我非常喜歡搖滾樂,所以組建了樂隊,站到了舞臺上。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我對搖滾樂的那份激情已經不是那麼強烈了,也許是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也許是真的變老了。所以,我便毅然決然地退出了樂隊,變成了一名平凡的大學生……總之,你我對待生活的態度截然不同,你希望出人頭地,而我只想做一個平凡的人。小斌,我無權評價你剛纔說的這些話是否正確,因爲每個人對待生活的態度都會有所不同,但我想告訴你一句話,希望能對你有所啓迪,這句話便是:人往高處走,其實高處不勝寒;水往低處流,其實低處納百川。”
高處不勝寒……低處納百川……納百川……韓斌反覆揣摩着這句話所蘊藏的哲理,最後他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應該過平凡的、低調生活?”
“唉,看來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王紫瀠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是想告訴你,爲一個理想而奮鬥本身沒有錯,但應該以一個平常心看待,不要覺得別人成績好就瞎嫉妒。這就好像玩撲克牌一樣,撲克牌本質上就是一種遊戲,一種打發時間的、放鬆自己的娛樂方式。但如果你非要在牌的上面押上一塊砝碼,那就變成了賭博,性質完全不一樣了。我覺得,人的一生非常短暫,應該去快樂地享受人生、遊戲人生,而不是把人生當作一場賭局,就算你笑到了最後,得到了所謂的財富、所謂的尊重、所謂的權利,那又有什麼意義呢?說句不好聽的,等你死了,這些東西也就隨之煙消雲散了,不是嗎?”
“你說的太好了……”雖然心裡對這樣的說辭不敢苟同,但韓斌還是裝作茅塞頓開般,重重地點了點頭,同時心想:好嘛!半年沒見她的變化可夠大的,變得像我姐一樣的羅嗦!
韓斌所指的,自然是他的親姐姐韓萍,但想到這裡,他就不得不想起了自己另外一位“姐姐”——陶珊珊。
“對了,你現在還有珊珊姐和天昊哥的消息嗎?我……我挺掛念他們的。”韓斌迫切地問道。
“怎麼你還不知道嗎?“珊珊和天昊去荊州後一起開了一家小洗衣店,雖然很辛苦,但收入也還算不錯,還有……”說到這裡,王紫瀠有意識地停頓了一下,繼而以更興奮的口吻宣佈道:“他們上個月已經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