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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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華苑。

清靜屋內鑠。

燃起清香淼繞瑚。

只穿着內衫素服的謝妃立在桌前,手中墨筆執掌。

案上,一副畫卷正在蔓延綻放。

不是嬌媚牡丹,也不是青松長竹,而是一團雜亂在風中搖曳成長的雜草。

草色紛紛,清脆碧綠。

甚有狂野之色。

侍奉在旁的宮婢看着,暗暗心驚。

從前也多次看主子揮毫潑墨,可此次的墨筆卻是別樣的氣勢淋漓,就像是有什麼一直在壓抑的東西忽的破土而出。

終,謝妃筆墨落停。

一副雜草風中搖曳圖徒然而生。

宮婢奉上香茶。

謝妃沒有接,仍是看着跟前的這幅圖,似斟酌,似審視。

最終還是搖頭,“不好!”

“奴婢覺得很好啊!”

宮婢道。

謝妃沒有看她,眼睛看着這幅畫,又似乎是在透過這幅畫看着什麼別的東西,“原本我以爲能駕御,可現在看,還是差一些!”

“差什麼?”

宮婢脫口而出。

謝妃搖頭,擡手就要把這畫撕了。

宮婢哪裡肯,忙着就要攔着,而似乎謝妃也犯了倔,就這麼搶奪起來。

畢竟是主子,宮婢又哪裡敢真的搶,想着自己可能是真的看不出這畫的什麼來,便鬆了手。

謝妃搶奪過來,用力就要撕。

外面守着的宮婢低低的喚道,“娘娘,皇后娘娘暈倒了!”

“什麼?”

……

換下了一襲素色碎花衣裙的謝妃正待要出宮門,宮門外,尖細的聲音快速而來,“皇上駕到——”

謝妃一驚,再看向門口,墨色的龍袍已然袂絕而來。

謝妃躬身,“臣妾見過皇上!”

龍靴在她的眼前稍一停頓,便走到了殿內。

謝妃轉身跟上。

……

“上茶——”

謝妃吩咐。

“不用!”

夜凌璟低低的恆出生。

謝妃抿脣,招呼宮婢退下。

自己一人侍奉在側。

擡眸,那位君王的面容微繃,臉上渾然沒有之前來她這裡時候的風輕雲霽。

謝妃咬脣,盈盈跪倒。

“臣妾向皇上請罪!”

夜凌璟稍稍擡眉,看着跪倒在地的謝妃,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何罪之有?”

“……”

謝妃不敢言。

夜凌璟冷哼,“今日,你去鳳儀宮所爲何事?”

“臣妾只是向皇后娘娘請安!”

謝妃垂首,越發的恭順。

“正就趕上了冷宮之事?”

謝妃微微閉了閉眼睛,冷宮門口看到的那一幕血腥仍刺激着她的肺腑,壓下心頭的微顫,謝妃道,“是!”

夜凌璟沒說話,幽深的眸子看着她。

像是銳利的刀刃壓迫在謝妃的頭頂之上。

謝妃再度垂首,“臣妾惶恐,已畫作安心!”

說着,謝妃起身,匆匆的把先前沒能撕掉的畫作雙手奉到夜凌璟的跟前。

夜凌璟沒有接過來,看了眼,噤默不語。

皇帝的沉默,還是讓謝妃心驚。

謝妃低垂下頭,雙手高舉,不敢動。

直到胳膊發僵的沒有力氣,那幅畫在她的手中顫顫發抖。

座位上的皇帝擡手,終於接了過來。

謝妃默默鬆了口氣,重新老實的跪好。

卻是堪堪垂首,頭頂上,皇帝的聲音冷沉而來。

“誰指使你提及魂殿的?”

冷沉的聲音發燙,直接砸入謝妃肺腑。

謝妃一顫,剛鬆下來的心頭再度緊縮。

她在皇后跟前提及“魂殿”時,殿內只有她們兩人啊!

是她大意!

竟忘了皇上如此在意皇后,皇后的宮中又怎麼會沒有皇上的人!哪怕是一直暗中保護皇帝的暗衛。

“臣妾知罪!”

不敢再有什麼心思,謝妃叩首請罪。

夜凌璟站起來,腳尖幾乎碰到謝妃的頭頂上。

“朕不管你是如何知道魂殿,朕不准你在皇后面前再提及魂殿!不然若是皇后腹中的孩子有什麼事,你就是謝家的罪臣,朕,也絕饒不了你!”

“是,臣妾不敢!”

謝妃再度俯首,

夜凌璟擡腳離開。

外面的侍衛聽着腳步,打開,房門。

房門外,光亮溢入。

“臣妾恭送皇上!”

謝妃仍是跪着。

夜凌璟腳下稍頓,背對着謝妃,“明日封妃大典,皇后身子不適,便只在鳳儀宮走個過場吧!”

“……是!”

……

皇帝一行人來去匆匆。

只是轉眼,就已經遠離了芳華苑。

宮婢過來扶起謝妃。

謝妃看着那早已經看不到身影的方向,嘴角緊抿。

“娘娘,皇上怎麼能……”

宮婢低低的想要發一發牢***。

謝妃杏目微瞪,“你知道什麼!今兒發生了這麼多事,明兒的封妃大典原日而行,就已經是皇上給謝家的體面!”

“是!”

宮婢忙垂首,不敢再言。

謝妃睇了宮婢一眼,轉身走回殿內。

宮婢低聲,“娘娘不去看望皇后?”

謝妃閉了閉眼,搖頭,“既然皇上過來,那就是皇后無虞,何況,皇上也不會想要見到本宮!”

“是!”

宮婢小心的瞧着自家主子臉上的神色,應諾的去給主子備茶水。

謝妃看了眼地上被隨意丟棄的畫,眼中微微一緊。

她不想要是她的事,可此刻她的心血卻是被隨意的仍在地上。

哪怕是被他仍的。

心頭還是有那麼一股的不舒服。

尤其,他還是因爲那個鳳儀宮的人來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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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殿麼?

既然不要提及,她就不再提及。

只是,她反而越發的有了好奇之心了!

…………………………………………

鳳儀宮。

皇帝的駕輦在鳳儀宮門口停下。

夜凌璟從駕輦之中快步而下。

門口守着的常總管打了個千就迎上去。

“皇后還沒醒!”

夜凌璟點頭,快步過去。

一衆的宮婢都噤聲不語。

整個鳳儀宮別樣寂靜。

“剛纔前面來報,說是容相和容大人求見!”常總管道。

夜凌璟腳下不停,已經到了寢宮之外,“讓他們等着!”聲音冷凝。

“是!”

……

寢宮中。

繚繞的青竹香氣。

讓人心神安寧。

殿門在夜凌璟的身後緩緩關合。

偌大的牀榻之上,隔着數道的簾帳,那道人影在光影斑駁下,安詳而臥。

夜凌璟遙遙的看着,適才門外冷硬的弧度劃開一抹柔色。

遂,走近。

掀開簾帳,站到牀頭。

牀上的人,面色安詳,紅潤,似乎在做着什麼美夢。

夜凌璟嘴角不由得帶起一抹弧度。

“丫頭,睡的倒是香!”

他側身坐下來,一手在她的額間輕拂而過。

那髮絲微動,似乎她下一刻隨時就能醒來。

夜凌璟嘴角的弧度溫婉,眼中寵溺滿溢,就像是看着心頭至寶。

目光和緩,沿着她的發,她的額,她的眉,目,鼻,脣,下巴,綿延而下。

所落之處,就像是溫柔纏綿的吻,流連不去。

最後,劃過她被下凸起的腰腹,落到雙腿之末。

夜凌璟眸色微深,目光再度迴轉,落到她的面頰之上。

俏麗的面容鮮明,如睡顏的柔意透着的神情,也獨獨的只在她的面上。

除她,別無第二人。

夜凌璟擡手,掀開了蓋在她身上的薄被角落。

她平躺着的雙腳腳踝之上,那兩枚七寶環流轉詭光。

夜凌璟眸色微深,緩緩伸手,觸到這腳環之上。

——“此物,乃我佛家至寶,鎮魂壓魄之功。非魂魄俱在而不能行之。當七色流轉漸默。神魂俱在,此物自當跌落。皇上,萬勿心急,只待有緣耳!”

緣,

什麼又是緣?

緣聚則顯,緣散則空,因緣聚散,有成住壞空,衆生有生老病死,人與萬物,莫不如此。

又或曰:相逢即是緣。

夜凌璟眉眼深處含着的凝意散去,他掀開薄被,側身躺倒了容纖月身側。

風華之目近在咫尺。

薄薄的氣息噴薄吞吐耳側。

“纖纖,醒來吧——”

…………………………

——纖纖,醒來吧……

低沉的話語如咒如骨髓的聲動。

容纖月一驚,眼前眼前四周像是一團黑霧當中的境況當中,像是陡然的升起一抹光亮,而那個熟悉的聲音就是從那道光亮之中乍然而來。

——纖纖,醒來吧!

又是一聲低喚。

容纖月再也沒有猶豫,衝着那個光亮響起的方向奔跑過去。

倏的,眼前大亮。

耳邊也是驚喜的聲音,“娘娘醒了——”

“娘娘醒了——”

容纖月睜開眼睛,視線中,笑的眼中含淚的不就是春桃,春桃身後,香蘭也忙的一手抹去眼角的淚溼。

“娘娘醒了就好!”

容纖月點了點頭,發現就只是這樣的動作也有些吃力。

春桃也忙的擦去了臉上的淚水,扶着容纖月靠到身後的靠墊上。

冒着熱氣的參茶端了過來。

容纖月一口氣喝了,覺得身上的力氣恢復了大半兒。精神也好了很多。

“本宮怎麼了?”

容纖月問。

“您,您睡了好大一覺兒!”

春桃的聲音有些哽咽。

容纖月往窗外看去,外面黑濛濛的一片,宮內也早已經燃起了宮燈。

“什麼時辰了?”

“酉時!”

容纖月默默的算了算,不由咋舌。

她以爲自己就是小睡了一覺兒,沒想到還真是睡了好久。

“皇上可來了?”

“是!皇上陪了您兩個時辰,剛纔去前面處理朝政。”春桃道。

容纖月心頭一暖。

春桃又想到什麼,“還有,容相和容大公子也過來了,只是容相等的時候太長,身子不適,回去休息了。容大公子還等着您呢!”

容纖月愣了愣,方想到今兒似乎還出了一樣大事。

“是爲那邊的人來的?”容纖月問。

春桃咬脣,還是應道,“一開始應該是,後來就是擔心皇后了!”

容纖月點頭,略微沉吟,

“告訴皇上,我沒事了。還有,請容大人進來!”

“可您的身子……”

香蘭擔憂。

“無妨,本宮的身子,本宮清楚!”

“是!”

香蘭只能應諾。

遂,容纖月吩咐春桃等人給自己梳洗打扮。

春桃一邊整理着容纖月身上的衣衫,一邊小心的瞧着容纖月臉上的神情,口中訥訥,“就是主子不見容公子,容公子也無妨……”

這會兒,容纖月的精神已經恢復了差不多,瞧着鏡子裡的春桃,容纖月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話是這麼說,可本宮還不是爲了某人?”

話出,春桃的面色登時緋紅。

旁邊侍奉的宮婢也不是愚鈍的,也聽出來了些許,掩脣低笑。

春桃羞惱,“主子打趣,你們也聽着,小心回頭主子也拿你們打趣,看你們還笑出來麼!”

立刻,宮婢們噤聲,只老實的收拾着容纖月的衣衫整齊。

容纖月搖頭,狀似誇張,“瞧瞧,這小丫頭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

春桃一斂,“娘娘——”

“好了好了,去請容大人過來吧!”

容纖月擡手,像是不想聽的樣子。

春桃面頰上紅暈悱惻,最後也只能輕輕的跺了下腳,轉身去了。

畢竟前朝後宮有別,就是皇后能召見家人,也是要由貼身的大宮婢前往前面去請。

……

前殿當中,容宗瑾低眉看着手裡的茶盞,眼中眸光微縮。

微微敞開的房門外,外面的腳步聲似隱若現。

聽着似有腳步靠近,容宗瑾霍得站起來,看向來人。

正是春桃。

春桃沒想到容公子像是先察覺到她,一愣,旋微微稽首,“容大公子,皇后娘娘有請!”

“她,皇后醒了?”

欣喜之意不由浮動。

“是!”

春桃應。

“好!”

容宗瑾整了整身上的衣袍,隨同春桃往後面鳳儀宮而行。

一路上,宮婢寥寥,即便是有見到的,也都目不斜視。

如今,宮裡最得寵的是皇后,而前面領路的又是皇后身邊最得寵的春桃。後面雖是男子相隨,可看他身上的官袍還有面上的溫潤,有些見識的也知道是容家的大公子。

容宗瑾沒有去理會四周的目光,一邊走着,一邊低低垂詢,“太醫怎麼說?”

春桃道,“太醫說是娘娘這陣子太過勞累,休息幾日就好!”

頓了頓,春桃又道,“皇上一直陪着皇后,剛皇上方走!”

容宗瑾點頭,他知道皇上纔去處理朝政。

“春桃!”

容宗瑾忽的開口。

春桃心下微微一跳,她回頭,衝着容宗瑾一躬身,“容大公子有何吩咐?”

容宗瑾微微一笑,“如今你也是皇后身邊的一品女官,見了我,不必這樣!”

春桃是皇后身邊的大宮婢,若是按照品級,也是一品的模樣,別說就是見到官員,就是後宮裡六品以下皇帝的妃嬪升降都有行使權,所以,容宗瑾這話也說的誠懇。

春桃心下叫糟,習慣了在主子的跟前低眉順眼,竟是把這些個規矩都忘了。

“……是!”

春桃應,卻是下意識的垂首,當眼角瞧到自己的腳面,才意識到自己又是錯了。

當即懊悔不已,容宗瑾看着,嘴角一勾。

低低的笑聲從喉嚨裡溢出來。

春桃不禁擡頭。

光亮下,溫潤的面容,如日灼灼。

春桃看着有些恍惚。

“春桃?”容宗瑾察覺到了春桃的異樣。

春桃忙低垂下頭,想到不對,又別過目光,“容公子,這邊請——”

“好!”

容宗瑾深深的看了春桃一眼,隨春桃身後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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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夜凌璟埋案疾書。

旁邊侍奉的常總管瞧着主子臉上的神情,偷偷的鬆了口氣。

剛纔主子過來的時候,臉上沉的就像是結了冰,這剛聽了皇后娘娘醒來的消息,就立刻的雨過天晴,雲開霧散。

這是讓他這個伺候在主子身邊的人得有多大的心氣兒。

總也是覺得微醺了。

常總管往後退了半步,老實的想要把自己當作隱形人。

只是這腳下也就是剛挪過去,就看着外面有人影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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